」
「那怎麼能一樣!」
「姜無第一夜,我叔叔可是花了兩百金定的!我叔叔是個講究人,連瓷碗缺了個口都不肯用的,臉弄成這樣怎麼行!」
「你去抓點藥,先把她的臉治好,再接客。」
夫妻兩人罵罵咧咧地走了,我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前只剩下一張空蕩蕩的床鋪。
娘是故意把我的臉抓花的。
原來她也是疼我的。
我走過去,跪下來把臉貼在床上,貪婪地汲取她最后一點體溫。
床上的鮮血順著皮膚,鉆進我的體內。
我的身體越來越熱,腦子也越來越漲,我頭一歪,昏了過去。
4
絢麗的晚霞把整個海面染成了艷麗的瑰紫色,我在水中游來游去,時不時跳出水面,快樂得要發瘋。
一艘漁船靠近,我驚得把腦袋縮進水中。
船上響起熟悉的笑聲。
「煙煙,別躲啦,是我呀。」
「杜子明——」
我朝漁船游過去,船頭坐著一個皮膚白皙的少年郎,臉上的笑意比夕陽還要燦爛。
「這是我從集市上買的桃花酥,鎮上有錢人家才能吃到呢,你快嘗嘗。」
我伸手去接桃花酥,少年人卻握住了我的手。
「煙煙,我們都認識三年啦。」
「明天是我生辰,你能不能來我家做客,吃一碗我親手做的長壽面?你半夜來,村里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你的。」
畫面一轉,我被一張巨大的網罩住,雙手雙腳都刺入長釘,杜子明眉開眼笑地站在一旁,懷里摟著另一個女人。
「玉蓮,我捕到錦鯉了!你爹答應我們的婚事了!」
我被放了三個時辰的血,奄奄一息之際,關進一間密室。
有人給我喂下一碗又一碗的藥,我渾身刺痛,每一塊骨頭仿佛都被敲碎。
我好疼,娘,我好疼啊——
「娘——」
我大喊一聲,睜開眼睛。
這才發現,我趴在那張木板床上睡了一夜,床單上的血跡完全消失不見,只余下一個淡淡的印子,像一朵巨大的鳶尾花。
杜文浩站在我的身旁,手里握著一根簪子,用力在我臉上刺。
「你干什麼!」
我掙扎著往后躲,杜文浩急了。
「姜無,你別躲,你是我姐姐,我不會害你的。」
「你的傷口在愈合,你臉上的傷口在愈合——」
5
「什麼傷口在愈合?」
門外傳來一道尖利的嗓音,杜文浩嚇得臉色一白,飛快地把手里的簪子藏到袖子里。
「娘——」
孫玉蓮邁步走進來,揪住杜文浩的耳朵,把他朝外用力一推。
「跟你說了幾百次,離這賤婢遠一點!」
說完,掐住我的下巴,捏著我的臉朝上抬。
「咦,真的愈合了,哈哈哈,太好了,文浩,快去通知你二外祖做好準備,你親自去!」
杜文浩攔在我面前不肯動。
「娘,姜無才十三歲啊——」
「十三歲怎麼了!要不是她那個廢物娘摳搜著最后一點氣運,多撐了幾年,早該輪到她接客了!」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來人,把大少爺帶下去。」
下人一擁而上地進來,把杜文浩拖走了。
過一會,有幾個丫鬟過來,用泡著九葉草的水給我擦拭干凈身體,洗了頭發,又換上簇新的衣裳。
我走出杜家的時候,所有人都來圍觀。
「看,姜無今天要接客了。」
「她比她娘漂亮多了啊,水靈靈的,她娘真的,枯樹皮一樣,倒胃口。」
「那你就錯了,她娘剛來那段,比她可好看多了,要不孫玉蓮這麼嫉妒呢,杜子明去一次,就被她追著打。
」
眾人哄笑起來,孫玉蓮也跟著啐了一口。
「閉上你的臭嘴!再啰嗦,我家就不做你生意了!」
喧鬧聲中,丫鬟扶著我上了馬車,我抬起頭,癡癡地盯著天際。
「好美的晚霞啊——」
「海水是不是變成紫色了?」
6
身旁的丫鬟反駁。
「海水怎麼會是紫色的,海水是藍色的!」
另一個丫鬟不屑地推著我上車。
「她連海都沒見過,跟她說什麼呀。」
我低下頭,順從地鉆進馬車。
是,我沒見過海,我甚至沒有離開過杜家大門。
我每天的日常,就是洗衣服,灑掃院子,在客人完事以后,端著水進去給娘擦洗身體。
錦鯉的體質很特殊,月圓則盈,月缺則虧,月圓時,潮汐力量強,我們體內的氣運澎湃,才有多余的好運氣可以供他人采擷。
所以,娘每個月,都只做半個月的生意。
為了賺錢,孫玉蓮把她的時間排得很滿。
我就站在院子里,牢牢盯著院子中間的日晷,等時間一到,就跑過去敲門。有客人脾氣差,出來時會對我拳打腳踢,我抱著頭,蹲在墻角一聲不吭。
等他走了,我繼續端起地上的水盆,走進去給娘擦身體。
娘看著我滿臉的傷痕,會厭惡地把頭轉過去。我也抿著嘴,不敢跟她說話。
我們兩人都很沉默。
但是沒客人的日子,就不一樣了。
我要洗曬一整天的九葉草,等干完活,我就跑到娘的屋子里,她偶爾會愿意跟我說幾句話。
她說,下有錦鯉,上有紫氣,綿綿若存,用之不盡。
她沒解釋具體的意思,但奇跡般地,我聽懂了。海上有紫氣的時候,是錦鯉氣運最強的時候。
所以那天她才上岸了。
可惜,杜子明提前在桃花酥里下了劇毒。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毒藥,能讓一個氣運最強的錦鯉毫無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