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親自求的旨,如何算得上我的設計?」
「只大人須記得,今日這一巴掌,下不為例,否則……」
「否則本王便掀了這尚書府!」
齊淵還被謝凌云攙扶著,蒼白的臉上因為急促泛著紅暈,凌厲的目光落在沈尚書的頭上,像一把鋒利的刀。
「怎的不等我一會兒?我就知道,你只有吃虧的份兒!」
他指尖的冰涼蓋在了我滾燙的臉頰上,讓我哽咽的心也跟著熨帖不少。
「疼嗎?你怎也不知道躲?不知道躲也不會打回去嗎?」
我笑著搖搖頭:「無妨的!總歸要有這麼一遭!」
我是有爪牙的,但總這麼被人護著,真怕自己會生出依賴。
「我接你回家!從今往后,你便只有一個家。」
「若有誰再倚老賣老將你誆騙出去給你難堪,本王便是鬧到父皇跟前,也是要求個交代的。」
沈大人臉色發白,卻始終彎著身子不敢抬頭。
走過回廊的時候,齊淵問我:「你喜歡畫眉鳥?方才見你看了好幾回。」
「不喜歡,太吵。」
娘親被毒殺那日,畫眉鳥在屋里叫了一夜。
我被捂著嘴按在隔壁房間里,聽著它和我娘慘叫了一夜。
每每見到它,我似乎都能看到娘親滿臉是血,倒在桌下死不瞑目的慘狀。
「我想殺了它!」
「凌云,去!」
畫眉鳥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的噩夢結束了!
齊淵被沈大人彈劾,因他闖入了尚書府,還殺了他心愛的畫眉鳥。
齊淵捂著咳嗽不止的胸口回的振振有詞:「本王體弱,拖累了王妃,惹得沈大人不高興,把人叫回去上了家法。」
「說到底,是本王身子不中用,被人看不起。」
陛下當即大怒,給沈大人放了長假,又不輕不重地命齊淵閉門思過。
我倒無所謂,正好借此機會幫他調理身子。
沈歆然打著探望的名義上了門,給我不痛快!
五月的天,她裹著長衣長袖,不露半寸幾分在外,我便知道,她的日子并不好過。
「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見過你的,你沒有傷,他沒有這麼對你。」
「你只需告訴我,我便讓父親原諒了你。」
我無需任何人的原諒,因為強勢地為不公平的自己爭一分天地,從來不是錯。
事及沈家,一盞茶,吃得索然無味。
我借著茶水,寫了偌大的一個「殺」字。
她愣住了,繼而怒吼我捉弄于她。
「信不信在你!」
她拖著華麗的衣裙,像只耀武揚威的花孔雀:「你別得意。」
「陛下最看中的現在是我的夫君,只要他得了圣心,早晚有你跪下來求我的時候。」
「聽說成王吐過幾次血。過來人告訴你,這可不是好的征兆啊,妹妹盡早做打算得好。」
「沒了成王護著你,你這條爛命,早晚還是落在我的手上。屆時,我會把落在我身上的痛楚,百倍千倍還在你的身上。」
「我等著,等你的成王死!等著你守寡時跪在我的跟前,也看看萬人之上的我如何的風光。」
待沈歆然走后,我望著手心里血肉模糊的一片,收起眼底的殺意。
她不知道的是,再多說一句,我手里這杯盞,就會劃開她的臉,讓她有臉進,沒臉出。
9
沈歆然沒有坐著等死,她也借著前世記憶,另辟蹊徑,將齊湛前世的得力干將們,提前一一籠絡在了他們跟前。
她得了齊湛另眼相待,少了許多皮肉之苦,便越發志得意滿。
可我的齊淵,卻因她的詛咒,在端午佳節,暈倒在了皇后的鳳儀宮里。
皇上的臉色因齊湛的病入膏肓變得很不好。
可當我跪在他身前,將齊湛的心愿,與我的請求一并呈上的時候,他更是震驚到難以復加。
「離京養病?」
「成王妃是看不上京中太醫的醫術,還是嫌我兒命長,可由得了你折騰?」
我以頭觸地,回得誠懇:「王爺的心愿便是于檀山寺中,看盡花開花落。京中樣樣都好,只王爺志不在此,求陛下開恩。」
遠赴檀山寺,便是自行斷了前程。
那太子之位,那黃袍加身,那陛下的滿心期望,都一并讓了他人。
皇上的臉沉了又沉,甚至帶著探索的意味,在我身上一再停留。
我知他對我生了殺意!
帝王的疑心病,正是如此。
可太醫的一句話,便斷了皇上所有的猜想。
——成王中了毒。
奪嫡之爭何其慘烈。
成王身子弱,經不起幾次三番的設計。уż
皇帝如何能不懂,破釜沉舟只為茍延殘喘而已。
他的身子似在一瞬之間,便佝僂了下去。
沉默良久,才讓我退了下去。
可我知道,這只是今日第一遭。
鳳儀宮里,端莊的皇后娘娘一臉冷色。
「本宮倒是小瞧了你,你主意正的很。」
「只是算計到了本宮頭上,你又有幾個腦袋經得起折騰!」
我挺直了腰背,與之對視:「娘娘對王爺,當真并無半分情感?」
「本宮給他的,是他一輩子企之不及的高貴,他回報本宮幾分亦是應該的。」
我搖搖頭,卻輕笑著回道:「確實!所以他把命交給了你。」
齊淵的身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太醫的把戲,皇后的謀算,沒有一樣能逃過他的眼睛。
他不過是看透了,也傷透了。
十幾年的藥喂出來的病身子,當擋箭牌茍活下去為弟弟鋪路的多余存在,他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