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拘禁的煙味和酒氣混在一起,散發出不可救藥的味道。
「快找孩子。」朋友聲音發顫。
一間臥室門口貼著拼音畫,我上前擰門把手,擰不動。
「畜生,把孩子鎖起來了。」
沒等朋友開口,我一腳把門踹開。
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孩縮在墻角,抱著腦袋渾身發抖,頭發長得到了肩膀,但從他穿的衣服來看,是個男孩。
「媽媽……別殺我……別殺我……」孩子喊不出聲音,壓抑地哭著。
同樣的話聽鸚鵡重復過好多次,但親耳聽到孩子哭叫出來,仿佛就是我自己在哭一般。
「沒事了……沒事了……我不是媽媽。」我上前想抱他。
他只是雙手抱著頭,在我懷里抖成一團。
「我們找到你的鸚鵡了,跟我們走,帶你去找鸚鵡好不好?」朋友輕聲說。
孩子觸電般抖了一下,慢慢抬起頭來,雙眼里滿是驚慌,還有一絲……希望。
朋友唱起了那首兒歌,孩子的身體在我懷中變軟。
我抱起四肢無力的孩子,起身想往外走,無意往窗外一瞥。
臥室的窗戶外是陽臺,穿紅色連衣裙的身影站在那里。
有那麼一會兒,我僵在原地動也不能動,那身影也沒動,只是微微搖晃著。
「是晾著的衣服,上面那個是……假發。」朋友說。
「我們犯錯了,這屋里,還有個人。」
14
「他媽媽……不是剛出去了嗎?」我不敢動了。
「不……今天上午我們沒看到女人出門,可她卻打車來了小區。
「剛才出去的,是那個打車的女人。
「第一次看到的扔垃圾的那個人,他……還在屋子里,而且……是個男人。」
「那個男人,裝扮成女人出門?」我一陣惡心。
「恐怕不光是在外面裝扮成女人,他在家里,也戴著假發,穿著女人的衣服。
「還記得嗎?孩子從來沒叫過爸爸,我們猜錯了,不是家里沒有爸爸,而是爸爸打扮成了媽媽的樣子……」
「不對,不對。」我說,「女人的衣服是晾在陽臺上的,他在家沒有……」
「他剛脫下來的。」朋友打斷我,「剛才走的那個女人是上門的,頭發濕了,懂嗎?」
「他可能睡著了,還沒有醒。」朋友壓低聲音,「我有辦法,你悄悄地走。」
我咽口唾沫,剛想移動腳步。
窗戶里出現一只男人的胳膊,伸手拽下連衣裙。
又是一只手,拽下了假發。
半張臉從窗戶邊緣探出來,碎發遮住額頭,露出兩只瘋人般的眼睛。
我忽然明白監控中的女人哪里不對勁了,口罩上面的眼睛,分明是男人的。
「快跑!」朋友大吼。
15
我沖出臥室門,可已經來不及了。
急促的腳步聲從背后傳來,一只手拽住了我的頭發,我抱著孩子摔在地上。
我感到喉嚨被死死扼住,一張扭曲的臉對著我,粗重的鼻息混合著臭氣噴在我臉上。
腦袋充血到快要爆炸,眼前一片一片發黑。
絕望中我兩手亂抓,摸到了臥室門口的鐵鉤子。
我拽過鉤子,男人的一口黃牙就在我眼前,我把鉤子尖塞進他嘴里,猛地一扯。
男人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脖子上的壓力消失了,我拼盡全力推開他,搶到孩子身邊,抱著他又往外沖。
抱起孩子的瞬間我哭出聲來,不是因為差點被掐死。
而是懷里的孩子也張開手胳膊抱緊了我。
他剛才被摔了那麼一下,都沒敢哭。
沖到門口,我轉動把手開門,往樓道里沖。
「我把你帶出來了……帶出來了……」
我心里想。
腦后呼地傳來一陣風聲,接著是一聲悶響,我眼前一黑。
一個煙灰缸掉在腳下,碎成一地玻璃碴。
完了……一雙手拉住我的腳,把我往屋里拖,我用最后的力氣拽著門檻,可還是一點點被拖進去。
在我昏過去的瞬間,聽到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16
病房里,我頭上纏著繃帶,躺在床上。
「要沒有我,這次你可真玩完了。
「要想讓物業兩分鐘之內到你家,就打電話告訴他們你家著火了。怎麼樣,管用吧?」朋友笑道。
「你可真會拿我的命開玩笑。」我苦笑。
「你很勇敢,我以為你不敢闖進去的,你就不怕?」朋友說。
「你不怕我就不怕。」我回答。
「警方的調查報告出來了,想聽?」
「當然。」
「那男的兩年前和妻子離婚了,女的沒帶著孩子,從那時候開始男的就不正常,開始酗酒,還把自己打扮成妻子的樣子。」
「戴假發,穿妻子的連衣裙?」我問。
「對,而且, 還讓孩子喊他媽媽,好像這樣做,妻子就還在家里。」
「接著說。」我感到心里悶悶的。
「后來, 他開始叫小姐上門, 還讓小姐提前穿上妻子的衣服。這也就是孩子說的好幾個媽媽……」
我有些恍惚。
「那孩子的精神, 還正常嗎?」
「被囚禁了 2 年,不和任何人交流,恐怕會有影響,我們早該看出來的, 孩子說的話過于簡單幼稚, 只會重復看到的人和物件, 不成句子, 不符合他的年齡。」
「穿紅衣服的是紅媽媽,那個衣服有點緊的是胖媽媽,那白媽媽和黑媽媽……」
「都找到了,在孩子的眼中, 那只不過是膚色比較白和比較黑的幾個女人而已。
」
我呆呆望著天花板, 好久沒開口。
「鸚鵡……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寄來的,她教鸚鵡唱了一首搖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