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準備了十八抬嫁妝,在村里算是非常體面的了,領頭的第一抬,整整齊齊的擺著二十個一兩的銀元寶。
村人們瞪大了眼睛。
“二十兩,林夫子真舍得啊!”
“韓岳真是撞了大運了,娶了個美嬌娘不說,還賺了這麼多嫁妝!”
“哎,不對啊,我記得林嬌特別嫌貧愛富,怎麼會看上韓岳?該不會是去年韓岳好色貪財,故意將人家擄到山里,逼得林嬌必須嫁他吧?”
銀子這東西,最能亂人心,有的村人只是羨慕林家給的陪嫁多,有的村人就是嫉妒了,一旦嫉妒起來,就喜歡說些難聽的,故意給得了便宜的人添堵。
韓岳聽見了,沒有在意,自己無愧于心就好。
簡陋的花轎里,陳嬌也聽見了,想的卻是,韓岳救了她的命,這世嫁他做妻子,也算是報答了。
花轎沿著村中土路轉了一圈,晃晃悠悠的,終于在陳嬌被晃暈之前,落在了韓家門前。
韓岳先踹轎門,然后媒婆扶著新娘子出來了。
大門口的村人與院子里的韓家賓客都跟著起哄,幸好陳嬌被紅蓋頭遮著,什麼也看不見。
堂屋里面,兩人拜了天地,跟著就被眾人送進了洞房。
所謂洞房,就是東屋罷了,農家屋子布置都差不多,朝南臨窗搭建土炕。
陳嬌的嫁妝已經都搬進來了,地上擺了一堆,八床喜被整整齊齊的堆在東炕頭了,西炕頭疊著一個男方家里自備的大紅被卷。陳嬌一手扶著炕,一手由媒人托著,小心翼翼坐到了西炕頭,坐穩了,她就沒事了。
“新郎官掀蓋頭嘍!”媒婆笑吟吟地吆喝道,將裹銅的金色秤桿遞給韓岳。
此時此刻,小小的東屋擠滿了人,除了韓家三兄弟,韓家遠近的親戚都來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要觀禮,屋里站不下,那些人就敞開門簾擠在門口。女眷們還好,男人們急著看大旺村有名的美人,都攛掇韓岳快點。
韓岳心情復雜地看著炕頭一身紅妝的小女人。
他娶妻,只是礙于責任,但現在賓客盈門,新娘就在眼前,韓岳忽然意識到,他與那個嫌貧愛富、嬌生慣養連飯都不會做的林家女,是真的綁在一起了。
“怎麼,自己媳婦還不敢看了是不是?”
新郎官慢慢吞吞的,有人大聲嘲笑道。
韓岳抿唇,當即再不猶豫,大手一抬,秤桿就將新娘子的蓋頭挑起來了。
陳嬌下意識地低垂了眼簾。
屋里其他人,包括韓岳,卻都在看她。
十七歲的新娘,烏壓壓的長發都被定在鳳冠中,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以及一張比剝了殼的雞蛋還要光滑細溜的臉蛋。別的新娘都會抹很多粉,弄得臉跟面板似的,陳嬌沒有,她天生白皙水嫩,鄉下的劣質脂粉只會為她減彩,故而她堅持沒用,只描了兩撇細細的柳葉彎眉,只涂了紅艷的嘴唇。
就是這麼一張國色天香的臉,她不用笑也不用做什麼,光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都讓人覺得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必須好好供著才行。
韓岳一直覺得林家夫妻把女兒養得太嬌了,農家姑娘怎能不會洗衣做飯下地干活?但是這一刻,韓岳忽然意識到,給他一個這麼嬌滴滴的妹妹或女兒,他就是病入膏肓,也寧可自己爬著做飯,絕舍不得讓妹妹或女兒勞累半點的。
韓岳身后,韓江看直了眼睛,別的男女客也沒強到哪去。
太多的目光都落在她臉上,陳嬌不自在了,稍微朝左側偏頭。
韓岳率先回神,咳了咳,問媒婆接下來做什麼。
媒婆笑著自責道:“看我,當了幾十年的媒婆,第一次看新娘子看迷魂了,來來來,該喝交杯酒了!”
酒水早就備好了,媒婆利落地倒了倆酒盅,分別遞給新郎、新娘。
陳嬌低頭坐在炕上,韓岳高高大大的站在炕前,喝酒時,陳嬌不得不揚起小臉,韓岳也必須彎下腰就她才行。
嘴唇即將碰到酒盅,韓岳看了面前的姑娘一眼,恰好陳嬌也抬起眼簾,新郎波瀾不驚的黑眸,就與新娘水汪汪的桃花眼對上了。陳嬌膽怯,瞬間移開了,臉頰通紅,韓岳垂眸喝酒,那雙瀲滟勾人的桃花眼卻在腦海揮之不去。
喝完了酒,兩人纏繞的手臂就要分開前,不知誰從后面用力推了韓岳一把!
韓岳毫無準備,雖然左手迅速撐住了炕,上半身以及捏著酒盅的手還是朝陳嬌撞了上去。
陳嬌坐著,底盤比他穩一些,卻也被韓岳撞得往后歪了歪,酒水更是都灑在了臉上。
韓岳低頭時,就見一行酒水沿著她羞紅的臉潺潺滾落,朝耳垂那邊去了。
韓岳喉頭滾動,險些遵循本能去吃了她臉上的酒。
“哎呦,新郎官著急抱新娘了!”
哄鬧再起,眼看懷里的嬌嬌女蹙了眉尖,韓岳也覺得剛剛的玩笑過火了,登時放下酒盅,伸手將屋里的賓客往外推:“好了好了,該開席了,大家都去坐吧!”
那些人不想走,卻架不住新郎官力氣太大,片刻后,屋簾落下,里面只剩媒婆陪陳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