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笑著遞給陳嬌一方帕子,叫她擦臉。
陳嬌心慌慌的,猶忘不了韓岳壓過來的片刻無措。
后半晌陳嬌非常清閑,就在屋里坐著就行,新郎官韓岳卻忙得不可開交,晌午、傍晚兩頓宴席幾乎是連著開的,因為他娶了村里最美的姑娘,村里愛慕林家女的光棍、小伙子們爭著搶著灌他酒。
韓岳身邊沒個頂用的,老二韓江早被灌趴下了,老三韓旭還是個孩子,灌到天黑,韓岳也八分醉了,仰頭看天,漫天繁星都在轉悠。
韓江睡醒一覺,見一群漢子們還在欺負大哥,不樂意了,推著搡著將等著鬧洞房的男客們往外趕,大舅子林遇也來幫忙。
一更天,韓家小院終于恢復了清靜,只留滿地臟亂。
“大哥先回房吧,我與三弟收拾。”送走林遇,韓江懂事地對兄長道。
韓岳看眼東屋窗戶里透出來的昏黃燭光,搖搖頭,堅持與兩個弟弟一起收拾。
哥仨都是勤快的人,借來的桌椅摞到一塊兒留著明天還回去,地上的臟亂用大掃帚一掃,當晚就扔出去了,全都收拾好,半個時辰又過去了。
這麼一通忙碌下來,韓岳酒醒了大半,刺骨的晚風一吹,他聞到了自己身上的酒臭味兒。
嬌滴滴的新娘連汗味兒都嫌棄,若他就這麼進去,她又要捂鼻子了吧?
韓岳嘆口氣,如果可以,他寧可娶個容貌普通的村姑,也不想娶個各種講究的仙女。
雖然這麼想,進了堂屋,韓岳還是先洗把臉,再把沾滿酒水菜汁的外袍脫了放在外面,這才提著新買的夜壺進去了。
冬日天寒,大半夜跑去茅房太折騰了,夜壺乃家家戶戶都備著的好東西。
屋里,陳嬌已經鋪好了被子,她和衣坐在旁邊,男人進來,她緊張地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韓岳手里的夜壺。這下子,她醞釀半天的冷靜都消失了,再度低了頭。
“還出去嗎?”韓岳放下夜壺,看著她問。
陳嬌搖搖頭。
韓岳便把東屋門插上了。
窗外北風呼嘯,顯得屋里更靜。
韓岳在地上站了會兒,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脫鞋上炕,從東炕頭取下一床新娘陪嫁的被子,然后一邊背對新娘鋪被子一邊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這種粗人,如果不是形勢所迫,我也不會去你家提親,今晚咱們各睡各的,等你哪天想跟我過了,咱們再做真夫妻。”
說完,被子也鋪好了,龍鳳雙燭不能吹,韓岳就和衣鉆進被窩,面朝東炕頭躺著。
陳嬌呆呆地看著男人的后腦勺。
他的意思是,他不喜歡她嗎?娶她只是因為流言蜚語?
陳嬌一直覺得,她長得這麼美,韓岳多少都應該有點動心吧?結果出嫁前她做了那麼多準備,唯獨沒算到,韓岳竟不想與她圓房。
她一個國公府的貴女,竟然被一個農家漢嫌棄了。
陳嬌很生氣,也很委屈,委屈到胸口卡著一團火,不吐不快。
看著背影冷漠的新婚丈夫,她盡量平靜地道:“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本以為你真心想娶我,沒想到是礙于流言才提的親。既然這樣,我們林家更不能連累恩人,也罷,我現在就回家,明日再請父母做主退婚。”
不想娶是吧,她還不愿意嫁了,大不了嫁個歪瓜裂棗,只要她忍了委屈,憑她的美貌,還不能讓一個歪瓜裂棗、瞎子瘸子對她死心塌地?如果實在忍受不了,她干脆一死了之,回去殉葬,總比活著受辱強。
說完,陳嬌跳到地上,穿鞋就去開門了。
“你,你胡鬧什麼!”
聽到動靜,韓岳一抬頭,就見她的手已經快碰到門板了,怕鬧出天大的笑話再次被村人議論,韓岳想也不想便光著腳跳下地,幾個箭步就將陳嬌拽了回來,他一轉身,嚴嚴實實地擋在了門板前,怒氣沖沖地看向面前的小女人。
陳嬌別開眼,白嫩嫩的臉蛋上,卻掛滿了淚。
韓岳一驚,愣住了。
陳嬌默默哭了會兒,背轉過去,低聲泣道:“你不想娶我,還攔我做什麼?”
韓岳看著她倔強的背影,再回想她剛剛說的話,雖然詫異,卻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試著道:“我,我以為你,你不是真心想嫁我。”
陳嬌苦笑:“真不想嫁,我為何會穿成這樣站在這里,白白受你輕賤?”
韓岳忽然頭疼,他怎麼就輕賤她了?
可她都哭了。
算了,他不跟女人計較。
“對不起。”韓岳低聲道歉。
陳嬌沒理他,眼淚又落了一串,她抬起手背抹掉。
地上比炕頭冷多了,她那麼嬌小,哭得那麼可憐,韓岳心一軟,哄道:“行了,先上炕吧,別著涼。”
陳嬌不動,眼淚不流了,她冷聲道:“你究竟想不想娶我,不想就放我回家。”
韓岳心想,婚宴都辦了,洞房在即他敢放她走,第二天林伯遠夫妻就敢提著菜刀來殺他。
上前兩步,韓岳看著她白皙的側臉問:“你,當真愿意,做我一個農家漢的妻子?”
陳嬌抿抿唇,扭頭道:“你還沒回答我。”
韓岳笑了,再上前一步,一彎腰,就將嬌小的新娘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