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這就是他的回答。
第9章
韓岳從來沒有離一個姑娘這麼近過。
他能看見她白皙額頭上的細細汗珠,能看見她濃密睫毛間夾著的未落的淚,也能看見她的每一次皺眉與咬唇。她的臉紅紅的,時輕時重的氣息吹過來,帶著小姑娘的清香,忽然她歪過頭去,小手緊緊地攥住了他肩膀。
“怎麼了?”他艱難地問,一開口,那聲音啞得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陳嬌的聲音顫顫的:“你,你快點。”
韓岳渾身一緊。
他是看她難受,沒敢快,現在她催了,快還不容易?
暖呼呼的西炕頭,繡著龍鳳呈祥的嶄新的大紅被子,狠狠地抖了起來。
陳嬌苦苦地熬著,熬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韓岳終于重重地壓下來,在她耳邊喘著氣。
陳嬌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的落了下來。
沒有文武雙全的貴公子,沒有富麗堂皇的新房,沒有柔聲細語,她第一次真正地出嫁,新郎官只是個五大三粗、毫不憐香惜玉的農家漢子,她甚至連張精致的架子床都沒有,只有一方土里土氣的農家大炕。
就算先前做好了準備,當一切終成定局,陳嬌還是難受,或許,也與方才痛苦的經歷有關。
韓岳感受到了新娘子的顫抖,他抬起頭,意外地看見她在哭,眼淚多得像斷了線的珠子,她還強忍著,忍得全身打顫,那眼淚沿著她的臉龐滾落,將她的鬢發都弄濕了。終于她忍不住了,哭出了聲,聲音越來越大。
韓岳慌了,連忙挪到旁邊,一邊擔心被兩個弟弟聽見,一邊無措地問她:“你,你怎麼了?”
陳嬌要哭得多了,可滿腹心事無法訴說,她也怕哭聲傳出去,便拉起被子,蒙住臉道:“疼。”
她唯一能告訴他的理由,就這一個。
韓岳聽了,臉上掠過一絲愧疚。
他知道她疼,本來也想半途而廢的,可是,到底沒忍住。
這麼嬌滴滴的美人,不管是因為什麼才嫁他的,她都把身子給他了。
“別哭了,以后我會好好對你。”
韓岳抓起自己的枕套,一邊幫她擦洶涌的淚,一邊低聲承諾道。
陳嬌心中一動,睜開眼睛,淚濛濛地問他:“那,你會對我死心塌地嗎?”
韓岳愣了愣,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是一心一意的意思嗎?
這一瞬間,韓岳腦袋里冒出了很多個林嬌,與紅梅一起欺負別的農家女的林嬌,朝一身窮酸的他翻白眼的林嬌,嫌農家人汗味兒大捂著鼻子的林嬌,還有田氏口中,那個不會洗衣做飯下地干活的林嬌。
如果她愿意改了這些毛病,他會好好地跟她過,如果她改不了,韓岳也會盡量忍受,但現在,韓岳不敢輕易保證,他能忍受一輩子那樣的妻子。
一低頭,韓岳又撞上了她期待的眼睛,那漂亮的桃花眼里裝滿了淚,可憐巴巴的。
作為一個剛剛要了人家身子的大丈夫,韓岳點點頭,看著她道:“只要你真心跟我過,我會對你死心塌地。”
陳嬌眼里的期待,黯淡了下去。
他的死心塌地帶了條件,也就是說,現在還不行。
想到剛剛受的那番罪,陳嬌替自己不值,一個農家漢,能娶到她這樣的美人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居然還要求那麼多!早知韓岳是這樣的人,并非徹徹底底的君子,陳嬌說什麼都不會嫁過來的。
奈何天下沒有后悔藥,陳嬌暗暗懊惱一番,嘴上卻道:“我都嫁過來了,還有什麼不真心的。”
韓岳又不是傻子,她剛剛從期待到失望,以及那絲一閃即逝的怨,他都看見了。
韓岳不懂她在怨什麼,難不成她還指望她一嫁過來,他就徹底信任她、真把她當仙女供著?
韓岳覺得,這個媳婦太貪心了,仗著美貌什麼都想馬上得到,他不能像岳父岳母那樣慣著她。
“睡吧。”
見她不哭了,韓岳也放心了,翻個身,背對新婚妻子躺下。
聽著男人沉穩的呼吸,陳嬌更不滿了,空有一肚子火卻發不出。
帕子就在旁邊備著,陳嬌嘆口氣,偷偷地收拾底下。
兩人就在一個被窩躺著,韓岳猜得到她在做什麼,小女人悉悉索索的,韓岳卻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剛剛碰過的一切,越想,越口渴。
他身心煎熬,陳嬌過了那陣委屈勁兒,反而平靜下來了,重新穿好小衣后,面朝另一側,疲憊地睡去。
這一晚,韓岳幾乎沒怎麼睡,總算明白了一句混話。
女人的身子沾不得,一旦沾了,就難再戒。
冬日天亮的晚,這時節農家人也沒有什麼農活,每家每戶都會睡個懶覺。
韓岳睡不著,卻也舍不下臉去弄醒身邊的嬌小姐,逼不得已摸黑爬起來了,從水缸里舀盆冷水洗把臉,總算澆滅了一身燥火。
天蒙蒙亮了,韓岳拿起掃帚,把院子里昨晚沒掃干凈的地方重新掃一遍,忙完了,他去后院柴棚拎了一捆苞谷桿來,準備做早飯。
可是,早飯吃什麼?
“大哥,起這麼早。”西屋那邊,韓江推門出來了,意味深長地問。
韓岳只問:“早飯你想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