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嬌妹。”謝晉朝她們走來了,笑容溫文爾雅,看陳嬌的目光也很純粹。
陳嬌不太習慣那聲“嬌妹”,雙臂上細細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謝大哥。”陳嬌垂眸喚道。
杜氏、謝晉都奇怪地看了過來,陳嬌從小就叫謝晉“晉哥哥”,怎麼突然改口了?
陳嬌必須改口啊,“晉哥哥”那麼親昵的稱呼,她可喚不出來。
“表夫人,咱們進去吧,太太等著呢。”謝氏身邊的管事婆子笑著提醒道。
杜氏應了聲,領著兩個孩子跟在管事婆子身后。
虞敬堯還沒到,只有謝氏娘仨坐在堂屋。
陳嬌先暗暗打量謝氏,見謝氏雖然穿得富貴,卻沒有天生富太太的那種氣度,一看就知道是半路發財的,反倒是她的兩個女兒更大方自信,姐姐虞瀾明艷美麗,淡笑著看著她們,有種無形的高傲,妹妹虞湘親切可愛,還朝她眨了下眼睛。
面對虞湘的善意,陳嬌點了點頭。
“都坐吧,敬堯馬上就過來了。”謝氏招呼道。
杜氏與陳嬌坐在了女客這邊,謝晉坐到了對面,落座后,謝晉感覺有人在看他,他抬眼瞧去,就見三姑娘虞瀾飛快垂下了眼簾,一雙雪白的小手卻緊張地攥了攥帕子。
謝晉不由多看了虞瀾一眼,這位他名義上的小表姑。
謝晉從小讀書,家道中落后,他越發刻苦,身邊除了未婚妻陳嬌,他見過并說上話的外女屈指可數。陳嬌的美毋庸置疑,可天天看,看了十來年,加上陳嬌又病怏怏的,謝晉實在難以對陳嬌產生男人對女子的那種渴望。
反觀對面的虞瀾,容貌美艷氣色紅潤,就像一朵開得正好的牡丹花,引人遐思。
陳嬌也是花,卻是那種被雨水打過的花,帶著露珠,楚楚可憐。謝晉家境貧寒,自己就是可憐之人,哪還有閑暇去憐惜更可憐的?
因此,虞瀾這樣的,更能吸引謝晉。
“來了。”
謝氏含笑的聲音,拉回了謝晉神游天外的思緒,虞敬堯是他的表叔,他立即站了起來,表示恭敬。
杜氏也離開了席位,所處的位置,恰好擋住了她旁邊的陳嬌。
“敬堯,這是你表嫂。”謝氏先給兒子介紹杜氏。
換了一身深色長袍的虞敬堯,客氣地朝杜氏拱手:“表嫂遠道而來,敬堯未能遠迎,失禮之處還請表嫂多多擔待。”
杜氏受寵若驚,緊張道:“表弟說的哪里話,是我們不請自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虞敬堯笑笑,轉身看向謝晉。
謝晉表現地穩重多了,恭敬地行禮:“子淳見過表叔。”
少年郎玉樹臨風,又有功名,虞敬堯還是很欣賞這個遠房晚輩的,認真端詳一番,再拍拍謝晉肩膀,贊道:“賢侄好風采,今日起,你只管安心備考,待你秋試金榜題名,表叔再大擺宴席,為你慶功。”
謝晉心里一喜,微紅著臉道:“多謝表叔,子淳一定勤勉讀書,不負表叔厚望。”
虞敬堯頷首。
男人們說完話了,謝氏看眼杜氏身旁的陳嬌,聲音淡了幾分:“這是陳姑娘,子淳的未婚妻。”
虞敬堯再轉向女客這邊。
剛剛陳嬌已經打量過虞敬堯的容貌了,知道虞家現任家主是個氣度、容貌都很出眾的男人,現在她只是守禮地上前一步,朝虞敬堯福了福身,道:“陳氏女見過虞爺。”
她與謝晉尚未成親,跟著喚虞敬堯表叔會惹人恥笑,但虞敬堯又是謝晉的長輩,她喚公子也不妥,思來想去,陳嬌就喚了“虞爺”。
虞敬堯“嗯”了聲,待陳嬌退回杜氏身后,他就落座去了,一眼都沒多看陳嬌。
接下來就是客套了,杜氏很拘謹,不善言辭,謝晉口才一般,但虞敬堯常年混跡商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要他想招待,就沒有他取悅不了的客人。一邊喝著茶,他一會兒關心杜氏路上的情況,一會兒與謝晉聊聊科舉,片刻都沒讓氣氛冷落。
只有謝氏接過話題的時候,虞敬堯才會借低頭喝茶的短暫空檔,偷眼打量杜氏身旁的小女子。
出來見客,陳嬌穿上了她現在擁有的最好的一條緋紅色的褙子,八成新,細布料,乃杜氏親自從衣柜里替她選的,底下配條白裙,也算端莊秀雅了。這是衣裳,大病初愈的陳嬌,膚色蒼白,瓜子臉小小的,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自有一股我見猶憐的韻味兒幽幽傳了開來。
嘴唇抿著茶碗邊沿,虞敬堯的視線,落到了陳嬌搭在身前的一雙小手上。
她的手指白皙纖細,指甲是天生的淡淡粉色,很干凈。
那一瞬,虞敬堯想到了生意場上他見過的那些女人。別人有求與他,會安排妖嬈的歌姬、舞女作陪,虞敬堯要討好達官貴人,也會這般安排,但虞敬堯從骨子里厭惡各種胭脂水粉的氣味兒、厭惡女人們刻意涂抹出來的紅艷嘴唇。
所以,他喝歌姬倒的酒,卻從來不碰她們。
久而久之,外人都說他一心經商不近女色,虞敬堯開始只覺得好笑,后來,他發現自己對女人確實沒什麼念想,虞敬堯就覺得,自己果然與世俗的男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