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在家中日夜牽掛,戰場上,陸煜卻沒有多少精力可以分出來想她,就連夜深人靜,他都要隨時提防敵軍偷襲,但他和衣而臥警醒提防時,手都會不自覺地放在胸口,隔著衣裳把玩那塊兒金牌。
金燦燦的牌子,他已經戴了快五個月了,從起初的微微不適應,到現在的離不開。
別的長命鎖都幼稚,她送的這塊兒,勝過珍寶。
八月秋風起,陸煜、陸煥兄弟奉父命,率五千人馬繞到一座山谷狹道后方,準備斷敵軍后路。然交戰之際,敵軍六萬援軍趕至,與峽谷里的萬余敵軍里應外合,陸煜兄弟這支人馬反而成了被前后夾擊的。
好不容易殺出一道口子,陸煜讓弟弟陸煥先走。
陸煥一身是血,看著一邊與敵將交手一邊呵斥他快走的兄長,陸煥紅了眼睛。他怕死,他也想走,可他不想當懦夫,表妹說大哥是英雄,他要讓表妹知道,他陸煥也是英雄。因此,陸煥非但沒走,反而調轉馬頭,朝敵人最多的地方沖了過去!
“二弟!”陸煜憤怒喝道。
陸煥恍若未聞,轉眼被敵軍包圍。
陸煜手持長槍,想也不想地追了過去。
“我讓你走!”找到弟弟,陸煜與弟弟背對背,一邊抵擋敵人進攻一邊喝道。
陸煥緊緊抿著嘴,手中大刀一刀一命,就是不肯退。
陸煜轉身,剛要說話,卻見峽谷前方,有敵將站在弩車上,手中的強弩已經拉滿,箭頭直指他身旁!
來不及提醒,來不及多說一個字,陸煜腳踩馬鐙,橫身朝親弟弟撲了過去。
“噔”的一聲,強弩射中陸煜,剛猛的勁道直接將抱在一起的兄弟倆都帶飛了出去。
倒地時,煙塵四起,陸煥背著地,陸煜背朝他緊跟著撞了過來,身形未穩,猛地往前噴出一口血。
“大哥!”陸煥手腳發軟地坐了起來,及時扶住要倒下去的兄長,探身一看,赫然發現,兄長左胸插著一支強弩!
“大哥……”陸煥淚如雨下。
陸煜又吐了一口血,然后他抓住強弩,使勁兒往外一扯。沒有血肉橫飛,鋒利的箭頭上什麼都沒有。
陸煥瞪大了眼睛,再往兄長胸口一看,那里鐵甲破了一個窟窿,窟窿里面,有抹金色。
陸煥忍不住去扒那窟窿,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麼。
“去搶刀。”陸煜無情地拍開弟弟的手,若讓弟弟知道他一把年紀還戴長命鎖,威嚴何在?
戰場上殺聲沖天,陸煥回過神來,立即跳了起來。
陸煜看著弟弟的背影,這才摸向胸口,手指頭穿過鎧甲的窟窿,又碰到一個窟窿,竟是里面的長命鎖也被強弩穿破,只剩一點點絲勉強連著。
遠處,弩車上的敵兵還在囂張。
陸煜目光一寒。
第93章第四世完
八月底,平西侯小敗的消息傳回了涼州城。
太夫人、衛氏等都愁眉不展,只有陳嬌偷偷地給菩薩上了三炷香,沒有死訊,就說明陸煜躲過了那一劫!
而自從這次小敗后,平西侯手下的十幾萬大軍再也沒有敗過,敵軍節節敗退,終于寒冬第一場雪洋洋灑灑地落下來時,敵軍遞上了降書。
大軍在邊關整頓半月,凱旋。
平西侯府上下喜氣洋洋,爺仨歸來這日,陳嬌隨著太夫人、衛氏等一起在前院等候。
不用擔心兒孫的安危了,太夫人終于又有心情挑陳嬌的刺了,掃眼陳嬌的肚子,太夫人嘆著氣道:“哎,也不知我這輩子還能不能抱到重孫。”
在場就陳嬌一個孫媳婦,所有人都朝陳嬌看來,陳嬌垂著眼簾,心中只有對陸煜的期盼。
終于,門房高興地跑過來,說爺仨已經進了巷子!
太夫人第一個站了起來,領著眾人往外趕。
陳嬌以兒媳婦的身份站在婆母衛氏身后,眼睛緊緊地盯著門口。
噠噠的馬蹄聲停了,男人們跳到地上,都是魁梧挺拔的身軀,雙腳觸地發出的聲響,沉穩有力。平西侯最先進門,陸煜、陸煥分別跟在父親左右,陳嬌目不轉睛地看著陸煜,只覺得他那一身鋼甲都比另外兩人的明亮耀眼。
陸煜也第一個看向了他的小妻子,只是一眼,他就看出陳嬌瘦了。
整整五個月的分別,兩人都壓抑了太多的思念,卻不得不在眾人面前克制。但那種眼神癡纏,誰又看不出來,太夫人、衛氏都很膈應,陸煥笑著陪母親說話,一眼都沒有再看那個他曾經很喜歡但已經成了他嫂子的小表妹。
表妹說得對,大哥是英雄,在他嫉妒怨恨大哥,在他自不量力的時候,大哥仍然愿意舍命救他。
輸給大哥,陸煥心服口服,若他再惦記表妹,便是豬狗不如。
“行了,你們兄弟先回房換身衣服罷。”好公公平西侯看出長子冷峻臉龐下隱藏的焦灼,開口道。
“是。”陸煜領命,站了起來。
陳嬌看向婆婆,這個時候,婆婆都會安排兒媳婦去服侍兒子的。
衛氏卻徑自與太夫人說話。
陳嬌再偷眼瞧陸煜,陸煜還在椅子前站著,分明是在等她。
就在陳嬌猶豫要不要直接隨陸煜走的時候,三夫人笑瞇瞇地道:“嬌嬌還愣著做什麼,云崖辛苦了一路,你去照顧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