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出事后,陳國舅心想,李牧這孤兒應該不會太介意名聲,便將李牧叫到長安城,商議婚事。
李牧見都沒見過原身,直接答應了,或許是為了報答陳國舅的栽培,或許是為了進一步攀附陳國舅,誰知道呢。反正李牧迎娶原身當年,陳國舅就推舉李牧當了北地河西郡的太守,河西郡下轄十八縣,又是抵御匈奴的要地,李牧年紀輕輕坐上這個位置,可謂一步登天。
但李牧與原身成親當日,原身兄妹就一人給了他一巴掌。
陳廷章的巴掌是無形的,他在李牧耳邊低聲威脅:“你敢碰我妹妹一根頭發,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李牧面帶微笑,明明是個武將,笑起來卻頗為溫雅,回道:“下官明白。”
而原身給李牧的巴掌,就是貨真價實的一巴掌了。當晚的情形,李牧應付完賓客,身穿大紅喜袍來到后院,看到一身紅衣的新娘子,他欠身行禮,未及抬頭,原身小手就甩過來了,“啪”地打在他臉上,趾高氣揚地道:“憑你也配喊我夫人?如果不是我爹逼我嫁你,你連見我一面的資格都沒有!今天我把話說清楚,往后你睡前院,敢來后院一步,我讓人打斷你的腿!”
原身這話可是有底氣的,她嫁過來,陳廷章暗中替她安排了八個會功夫的女護衛。
“好,下官告辭。”李牧彬彬有禮,轉身告辭。
從長安城搬到河西郡,李牧對原身一直都是以禮相待,無論原身如何冷嘲熱諷,他出門或回府,都會以書信的方式知會原身。原身要見他,他立即就過來,原身不找他,李牧絕不往原身跟前湊,陳廷章多次來河西郡找原身,甚至公然攜原身出城游玩,李牧也坐視不理。
整個河西郡乃至長安城的百姓,都知道年輕俊朗的李太守頭上,戴著一頂綠油油的官帽。
一個為了官途連尊嚴都不顧的男人,注定要受人恥笑,有文人還專門做詩諷刺李牧。
李牧一概不理,盡職盡責地做著自己的太守,他任河西郡太守的三年里,全郡百姓生活富足,匈奴兩次進犯,都被李牧帶兵擊退。李牧擔任河西郡太守的第四年,蜀地臨江王造反,李牧在北地呼應,一王一將聯手,短短半年便攻破了長安城。
老皇帝氣急攻心而死,皇后太子被殺,陳國舅全府入獄。
大局穩定時,李牧也從河西郡太守,一躍成為了當朝太尉,掌管天下軍政。
短短幾年,物是人非。
原身終于知道了這位丈夫的厲害,她哭著去求李牧放過她的家人與大哥,作為條件,她甘愿為奴為婢。而身穿深色華服的新任太尉笑容溫和如初,賜了她一碗毒酒。
沒有心狠手辣的報復,沒有不擇手段的輕賤,原身在他眼里似乎從來都是一只螻蟻,他助臨江王籌謀大事時,需要她活著,君臣大業已成,不需要原身了,讓她死去也就夠了。男人的心胸太寬廣,原身只是草芥。
如果這個故事與她無關,陳嬌會鄙夷原身兄妹,會敬佩李牧隱忍有謀,乃當世英雄豪杰。
但現在,她就是給李牧戴綠帽的那位太守夫人,雖然她與陳廷章還沒有夫妻之實,可她嫁過來之前,原身兄妹摟摟抱抱卿卿我我都有過,還被人發現了,對李牧的名聲來說,她是不是清白身,沒什麼區別。
該怎麼辦?
陳嬌心慌意亂。
她肯定不會與陳廷章繼續糾纏,肯定不會再對李牧不敬,但她改過自新,李牧就會忘記前面兄妹加在他身上的屈辱了嗎?從記憶中看,李牧雖然沒有狠狠地報復原身,可那杯毒酒恰恰說明,他也是個正常人,他也會恨,他只是不屑多做什麼,弄死原身就算報仇了。
真是越想越怕!
與李牧和離?
念頭剛冒出來,就被陳嬌否決了,她有父母在世,想和離,除了李牧同意,還得長安城的陳國舅同意。李牧需要她這枚棋子維持與陳國舅的關系,掩飾他的謀反之心,一定不會輕易答應。陳國舅呢,好不容易才把糊涂女兒嫁出去,他敢讓女兒和離然后繼續與親大哥糾纏?
恐怕只有陳廷章希望陳嬌和離。
陳嬌煩躁地翻了個身,不能和離,那就試著讓李牧對她死心塌地?
陳嬌打了個哆嗦,原身可是死在李牧手里的,如今她想老老實實當李牧的妻子,人家堂堂大英雄,會接受她嗎?
那,她既不親近李牧,也不得罪李牧,等李牧成就大事后,求他饒她一命?
陳嬌搖了搖頭,不行,這個辦法太冒險,萬一三年后,李牧不肯饒她,她豈不是白等了?
又或者,她先告密揭發李牧的不臣之心,讓陳國舅先解決了李牧?
陳嬌咬了咬牙,從局外人的角度看,陳國舅與皇后把持朝政,屬于外戚作亂,臨江王是皇室子孫,反了昏君亦師出有名,李牧更不用說了,愛民如子護衛邊疆,注定會青史留名,她若害死李牧,便是助紂為虐,菩薩也會不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