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娥十歲之前都是在鄉下過的,跟著李牧當了五年官小姐,臉蛋養得白白嫩嫩,脾氣依然帶著幾分村姑的粗鄙。
碧荷最看不慣她這樣,剛要教訓,陳嬌懶懶道:“算了。”
說完,陳嬌自去另一棵桃樹下了。
碧荷狠狠地剜了吳秀娥一眼,然后追上了主子。
吳秀娥疑惑地看著陳嬌的側影,奇怪,今天這女人怎麼這麼老實?
吳秀娥也是個不安分的,她還記著那四個巴掌的仇,今天陳嬌身邊人少,正是她報仇的好機會。
如果吳秀娥長在長安城,見過世面,知道陳家到底有多厲害,她一定不敢沖撞陳嬌,但她在李牧府中當了五年最金貴的表姑娘,習慣了她欺負別人,去年陳嬌嫁過來,狗眼看人低連表哥都不放在眼里,吳秀娥早就憋著氣了,前幾日的四個巴掌就是燒毀她那點理智的最后一把火。
眼看陳嬌站在岸邊賞花,碧荷也背對她站著,吳秀娥心一狠,突然快速朝碧荷沖去!
她速度太快,碧荷聽到聲音回頭,吳秀娥已經伸手推了過來!
碧荷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就被吳秀娥推得往后撞去,可憐陳嬌弱柳扶風似的千金身子,一下子就被碧荷撞得失去平衡,一腳踏空,面朝天跌進了池子!
陳嬌只覺后腦一疼,然后就沒了意識。
意識重新恢復時,陳嬌還沒睜開眼睛,先聽到有人問:“郎中,我家小姐不會出事吧?”
是碧荷,應該是站在屏風后問的。
郎中為難地道:“小姐腦后有淤血,傷勢可輕可重,小姐醒來之前,老夫不敢妄言。”
又一個丫鬟開口了,急得都快哭了:“怎麼辦啊,聽說有人只是磕了一下腦袋,人就傻了,萬一小姐……”
“閉嘴,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才不會變傻!”
“好了,都別吵了,等小姐醒了再說。”
屋里終于安靜下來。
陳嬌后腦勺很疼,但此時此刻,她腦海里全是幾個丫鬟的聲音!因為那些閑話,陳嬌也忽的想起她在國公府時聽到的一樁奇聞,說的是有位公子不小心撞了頭,醒來后人好好的,就是忘了自己是誰,連親生父母都不記得了!
這個念頭,讓陳嬌看到了希望!如果她也不記得了,那她就可以只做一個天真單純的太守夫人,李牧是她的丈夫,她去親近他乃人之長情,李牧絕不會懷疑她另有目的,同時,她不記得陳廷章了,不記得那些卿卿我我,李牧或許也就不介意原身曾經的糊涂了!
陳嬌高興得都想坐起來!
但她忍住了,現在開始,她就要開始裝了,她與原身性格本就不同,只要能讓眾人相信她是真的忘了,以后的事都不難。
興奮過后,陳嬌一邊佯裝昏迷,一邊好好琢磨了一番。
準備地差不多了,陳嬌皺皺眉,睜開了眼睛。
碧荷就在床前守著,看見她醒了,碧荷高興地撲了過來,關切地問道:“小姐,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難受?”
陳嬌茫然地看著她,她與這些人本就不熟悉,如今裝起來,反而更容易。
碧荷見她眼神不對,馬上叫郎中。
郎中為陳嬌號脈的時候,堂屋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爭吵。
“小姐曾經下令,不得太守跨進此處,請太守止步。”
是丫鬟碧柳的聲音。
李牧回來了?
陳嬌先是震驚,隨即暗暗告誡自己要鎮定。
然后,她聽見一道溫和平穩的聲音:“小姐現在如何?”
碧柳非常不客氣:“與你無關,太守莫忘了本分。”
陳嬌聽了,心里不斷地慶幸,幸好她想到了這個辦法,不然就憑這些刁奴的做派,李牧也不會放過她。當然,丫鬟敢對李牧無禮,肯定也都是原身慣出來的。
面對丫鬟的不敬,男人聲音溫和依舊:“小姐若醒了,本官帶表妹來賠罪,小姐若依然昏迷,本官必須探望,不然無法向國舅交待。”
內室,碧荷緊緊地盯著床上的主子。
陳嬌有點害怕地看著她:“外面的人是誰?”
碧荷心里一沉,小姐最恨李牧了,現在居然連李牧的出現都不能叫小姐恢復正常……
碧荷很怕,小姐真忘了,世子爺陳廷章第一個饒不了她們,這時候,她該找個替罪羊。
有了決定,碧荷朝另一個丫鬟綠珠使了個眼色。
綠珠心領神會,轉身朝外走去。
不多時,她去而復返,身后多了一個人。
陳嬌躺在床上,視線被床角阻擋,直到那人走過來,停在郎中身后,陳嬌才看到了他的樣子。
二十七歲的李牧,身長八尺有余,著一身淺灰色的官服,腰身窄細,顯得修長挺拔。他是武將出身,膚色卻很白皙,長眉鳳目,面帶關切地朝她看來。李牧無疑是個俊美的男子,但他身上有一種極為溫雅的氣度,如果說陸煜是一把貴氣逼人的名劍,李牧便是一方歷經無數歲月沉淀的美玉,令人想去親近。
出身貧寒,卻天生玉骨,難怪能忍常人不能忍。
這是陳嬌與李牧的第一次見面,她根本不需要裝,只呆呆地望著他就夠了。
床上的姑娘,一頭青絲鋪散,面頰蒼白,儼然大病之人,但她的眼睛烏黑澄凈,里面的驚訝與陌生一覽無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