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心頭的詫異,李牧微微躬身,溫聲問:“小姐可有哪里受傷?”
陳嬌水眸仍然看他,小手乖乖地指了指腦袋。
李牧皺眉,剛要詢問郎中,陳嬌看看他,怯怯地問:“你是我父親嗎?”
不是陳嬌故意要捉弄李牧,而是李牧本就長她十歲,他身上又有一種遠超實際年齡的沉穩從容,恰似長者。
此言一出,城府深沉如李牧,也難掩震驚地再次看了過來。
陳嬌期待地望著他。
坐著替她診脈的郎中早就僵硬如石了,碧荷、綠珠兩個丫鬟張大了嘴。
“我,我不是。”李牧回答時,罕見地結巴了下。
陳嬌神色一黯,視線移到其他人身上,惶惶問:“那你是誰?為什麼你們我一個都不認識?”
李牧垂眸,不知該如何解釋。他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但成親當晚,這位小姐已跟他劃清了界限。
碧荷、綠珠互視一眼,也都沉默。
最后,郎中看不過去了,他身邊的太守大人,雖然為了官途折腰娶國舅之女有損氣節,被人恥笑,可太守大人上任后待河西郡的百姓寬厚仁愛,更是震懾得匈奴賊兵不敢進犯擾民,郎中由衷敬佩,越敬佩,就越不喜眼前這個欺負太守的女人。
“他是我們河西郡的太守大人,也是您的夫君。”郎中一字一字地道,隱含教訓之意。
小婦人,既然嫁過來了,就好好跟太守大人過罷,別再惦記親哥哥了!
第96章
夫君?
聽完郎中的回答,陳嬌再看李牧,眼里浮上一絲羞怯,那眼眸水盈盈的,宛如新娘子初見新郎。就在李牧、碧荷等人都詫異于她天真少女般的反應時,陳嬌忽然皺皺眉,疑惑地問李牧:“如果你真是我的夫君,為何與她們一樣喚我小姐?”
這個問題自然有解釋,但,只適合兩人單獨相處時說。
李牧用一種安撫的語氣道:“此事說來話長,請小姐先讓先生診脈,傷勢要緊。”
陳嬌依然不安,卻乖乖地躺好。
郎中問了她一些問題,譬如可否記得父母是誰,陳嬌一一搖頭,回答的時候,她不時看看李牧,似乎暫且把李牧當成了勉強值得信賴的人。碧荷、綠珠都很著急,可李牧到底是一郡太守,她們也不敢當著郎中的面解釋什麼。
陳嬌的病,無需郎中開口,旁觀的人都猜到了,這位嬌小姐,得了失憶癥。
“先生可有把握治好?”當著陳嬌的面,李牧問郎中。
郎中嘆息,看眼懵懂局促的陳嬌,他搖頭道:“關于此癥,老夫也曾翻閱過醫書典籍,但都無行之有效的醫治之法,多數病人會在一定時間內不藥而愈,自行恢復記憶,也有人……”
他面露遺憾,后面省略的話不言而喻。
李牧欲送郎中出門,身后突然傳來小女人焦急的聲音:“你,你別走……”
李牧回頭。
陳嬌本來都抬起上半身了,對上他的眼睛,她又趕緊躺了下去,別開臉,十分難為情的模樣。
郎中識趣道:“大人留步,夫人失了記憶,焦慮不安,需要可信之人安撫。”
“我們會照拂好小姐,太守自去忙吧。”綠珠毫不客氣地道。
李牧再看陳嬌,陳嬌咬著唇,目光哀求地望著他。
李牧覺得,還是將話說清楚好,便留了下來。
綠珠不甘愿地代他去送客,李牧與碧荷守在床邊,碧荷站著,李牧坐在了床前的矮凳上。
在碧荷警告的目光中,李牧聲音溫和地對陳嬌介紹了她的身份,長安城國舅之女。
陳嬌安靜地聽著。
提到兩人的姻緣,李牧苦笑道:“我喚你小姐,是因為小姐另有心儀之人,下官自知出身卑微,配不上小姐,便不愿勉強小姐,處處以禮待之,相敬如賓。其他諸事,小姐可詢問身邊的丫鬟,她們都是小姐的陪嫁,待小姐忠心耿耿,小姐可全心信任。”
他沒有趁機捏造事實,占小姐便宜,碧荷臉色好看了些。
陳嬌心里卻哭了,這個李牧,看似君子正直,實則對原身一點情意都沒有,大好的趁虛而入的機會,人家都不屑。
“請小姐安心休養,下官去寫信稟明國舅,待小姐外傷痊愈,下官也會讓表妹來向你賠罪。”
該說的都說了,李牧起身告辭。
陳嬌只能看著他走。
李牧一走,碧荷立即坐到陳嬌旁邊,講了一籮筐原身與親哥哥陳廷章的美好回憶。
陳嬌裝傻充愣。
陳嬌后腦勺有個腫包,還得在屋里養著,李牧每日早晚會來探望,說兩句客套之詞便走。
三天后,陳嬌的外傷好的差不多了,李牧寫去長安城的信,也得到了陳國舅的回應。傍晚李牧從官邸回來,前院的嚴管事領著一位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來拜見。
李牧在國舅府小住過,認出這中年男子正是陳國舅的心腹管事之一,姓呂。
李牧起身行禮。
呂管事受寵若驚,還禮后,他取出一封信遞給李牧,道:“國舅爺命小的交給大人。”
李牧接過信封,落座后拆開,看完之后,他皺了皺眉。
按照李牧的意思,他希望將后院的陳小姐送回國舅府,有親生父母照顧,陳小姐可能很快就恢復了記憶,屆時陳國舅將女兒送回來,李牧再繼續供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