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不到李牧昨晚大半夜都是半邊身體懸空熬過來的,還當李牧走后她才多占了些地盤,因此也就沒有多想了。
可憐的太守大人,在前院練了一套拳,才緩解了右半邊身體的酸麻。
晚飯都一起吃了,早飯自然也要一起用,換了官服來到后院,李牧又變成了溫和儒雅的李太守。
陳嬌還是喚他夫君,又有點怕他生氣的樣子。
在丫鬟們面前還是要裝作夫妻和睦的,李牧點點頭,對她道:“夫人請坐。”
陳嬌就笑了,乖巧地坐在他身旁。
丫鬟們擺飯,等待的時候,李牧對陳嬌道:“夫人外傷已經康復,飯后我會命表妹過來請罪。”
陳嬌搖搖頭,輕聲道:“我問過了,我讓人掌摑表妹在先,表妹報復情有可原,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不怪表妹,夫君也別再計較了吧?”
李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以前的陳嬌,但凡出現在李牧面前,必然是身穿華服,頭戴各種名貴首飾,與一身簡樸的李牧站在一起,尊卑明顯。陳嬌不喜奢華,今日只穿了一件緋色的衫子,底下一襲白裙,素雅清淡。烏黑濃密的長發用一根梅花簪子綰了起來,耳邊分別戴了一只珍珠墜子,除此之外再無旁的首飾,如此,旁人的目光自然都落到了她臉上,烏眉水眸,瓊鼻朱唇,嬌嫩肌膚不施脂粉,水靈靈的似朵牡丹。
收回視線,李牧正色道:“表妹在鄉下住久了,不懂規矩,夫人該罰當罰,她才會知道教訓。”
陳嬌歪頭想了想,展顏一笑,有些俏皮地道:“那就罰表妹替我釣一尾魚吧,剛剛春暖,池水清淺,表妹怕是要費一番功夫了。”
是懲罰也不是懲罰,像是小孩子的玩鬧。
“便依夫人所言。”李牧微笑著道。
飯后,李牧去官署了,陳嬌閑來無事,領著丫鬟如意去看吳秀娥釣魚。
嚴管事得了李牧的囑咐,親自盯梢,遠遠看到陳嬌過來,嚴管事低聲提醒吳秀娥母女:“夫人性情大變,大人交待,望姑太太、表小姐與夫人交好,莫再計較前嫌。”
姑母李氏是個老實本分的農婦,她從來沒想過要與國舅府的千金叫板,只求女兒別去招惹人家就夠了。吳秀娥剛闖了一次大禍,嚇得不輕,這會兒一邊好奇陳嬌到底變成了什麼樣,一邊擔心陳嬌病愈找她算賬,暫且也無意去挑釁。
待陳嬌過來,三人齊齊行禮。
李氏攥著女兒的手走到陳嬌面前,拉著女兒就要一起給陳嬌下跪。
陳嬌及時托住李氏的胳膊,柔聲道:“姑母萬萬不可,事情鬧到這般地步,我與表妹都有錯,現在表妹領了罰,一切就過去了,只望姑母忘了我以前的過錯,往后咱們一家和睦,莫要生分了才好。”
李氏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
吳秀娥心里卻是一沉,以前陳嬌作踐表哥,她又心疼又生氣,同時暗暗慶幸陳嬌不許表哥近身。如今陳嬌變了個人似的,居然還管表哥叫夫君了,那,是不是意味著,表哥與陳嬌就要做真夫妻了?
水池里本就沒幾條魚,吳秀娥心不在焉,更釣不上來了。
李氏忍不住往池水里張望。
陳嬌坐在旁邊默默觀察,覺得李氏心思簡單應該不難相處,至于吳秀娥,表哥表妹最容易發生了點事了,但原身的記憶中,李牧成就大事之前都只有原身一個妻子,陳嬌并不擔心吳秀娥會比她先得到李牧的情。
春光燦爛,陳嬌將李氏喚到身邊,賜坐。
李氏很緊張。
陳嬌見她也就是三十五六歲的模樣,許是跟著李牧享了幾年福,李氏膚色白皙,眉目溫婉,若是將身上深色的衣裳換得艷麗些,也算是徐娘半老了。李牧是個深藏不露的老狐貍,陳嬌決定先籠絡李牧的親人。
“姑母,您應該知道了,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我也不想記得那些丑事,就想安安分分地做夫君的妻子。”嘆了口氣,陳嬌推心置腹地道。
李氏非常感動,看著陳嬌的花容月貌,她由衷道:“小姐愿意這麼想,是虎子,啊,是大人的福氣。”無意中說出了侄子的小名,李氏漲紅了臉,覺得自己給侄子丟人了,都怪她叫侄子小名叫習慣了,一直改不過來。
虎子……
武能抗敵文能治國的李牧,居然有這麼一個小名?
這可比虞敬堯的富貴更令人捧腹,畢竟虞敬堯是真的富貴,李牧卻一點都不虎。
“姑母過謙了。”陳嬌就當沒聽見李氏的漏嘴,轉而認真地問道:“姑母,夫君他對我,仍有些介懷,我,我想做些什麼彌補,不知夫君有什麼喜好嗎,譬如他有沒有特別喜歡的菜?”
李氏一個村婦,不懂官場也不懂禮數,但她對侄子的喜好最清楚,馬上就興奮地說了起來:“他啊,他從小就愛啃骨頭,那時候家里窮,只有過年才會煮骨頭吃,別人啃骨頭把肉啃干凈就行了,他不光啃肉,還會把里面的骨髓也吸干凈!”
回憶起舊事,李氏雙眼泛光,滿是母愛。
陳嬌的腦海里,就冒出一個七八歲的小李牧,抱著骨頭坐在院子里使勁兒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