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兒扭著身子要夠親爹手里的東西,李牧笑笑,將碟子放到陳嬌那邊,專心哄兒子。
下午,李牧換了一種口味兒的瓜子給她剝。
陳嬌依然不吃。
李牧連續給她剝了五天的瓜子,陳嬌一顆瓜子仁都沒動。
這天夜里,李牧沒有熄燈,躺到床上,他將手伸到陳嬌面前。
男人的手指修長,習武之人,掌心與指腹都有一層繭子,現在他的食指指腹又多了一道印痕,那是剝了太多瓜子留下的。
“我沒讓你剝。”陳嬌的語氣,淡漠依舊。
“我心甘情愿。”李牧半撐著身體,看著她白皙的側臉說。
陳嬌唇角上揚,笑得諷刺:“那就別給我看。”說完她又往里面挪了一截,擺明不想理他。
李牧苦笑,生氣的女人,狠起心來也令人刮目相看。
睡了一覺,早上醒來,李牧看眼身旁小女人的側影,決定繼續剝。
于是,從長安城到平城,整條官道上都有河西郡太守李大人留下的瓜子皮,他剝得太多,虎哥兒都學會了,李牧將瓜子放到虎哥兒手里,又長大一個月的虎哥兒就笨拙地用小手摳來摳去,摳不動就想塞嘴里,被李牧及時攔住。
晌午之前,馬車終于停在了太守府外。
李氏與兒子吳青松、女兒吳秀娥都前來迎接。
看到襁褓里模樣酷似李牧的虎哥兒,李氏高興極了,對陳嬌各種噓寒問暖。吳青松木訥老實,默默地看著,只有吳秀娥,用一種羨慕嫉妒地眼神盯著陳嬌。
下午李氏陪陳嬌待了很久,陳嬌這才知道,正月李牧從長安回來,就以迅雷之速替吳秀娥定了一門婚事,吳秀娥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不管用,李牧表哥當得比父親還威嚴,強勢的將婚期定在了六月中旬。
至于吳秀娥的夫君,是河西郡一座縣城的知縣,二十五六歲的進士出身,也算是年少有為,絕對配得上吳秀娥。
回府第一天休息,第二天李牧去官署了,嚴管事忽然求見陳嬌,奉李牧之命將各種賬本、對牌交了過來,從此由陳嬌管家。
陳嬌沒給嚴管事冷臉,只說自己要照顧虎哥兒,沒有精力管賬,推脫了。
“賬也不管,你真要與我置一輩子的氣?”
黃昏李牧回來,換過衣裳,直奔后院問陳嬌。
陳嬌坐在臨窗的榻上,虎哥兒穿著大紅肚兜仰面躺在那兒玩,陳嬌一邊將兒子隨手推過來的棉布球球塞回兒子手里,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我隨時可能恢復記憶,與大人談不上一輩子,與其早晚分開管賬,不如現在就互不干涉。”
李牧忽然明白,她最介意的,是他那句“待她恢復記憶,他會尊重她的選擇”。
“虎哥兒都這麼大了,你以為我還會放你走?”脫了靴子,李牧坐到陳嬌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陳嬌一把掙開,側臉冰冷:“若哥哥堅持帶我離開,你敢阻攔?”
“除非我死,他休想再碰你。”李牧抱住她,陳嬌掙扎,他抱得就更緊,抬起她下巴。
陳嬌怒目而對:“放手。”
李牧看著她倔強的臉,沉聲道:“嬌嬌,同樣的錯,我不會犯兩次。”
就算她恢復記憶,她依然是虎哥兒的母親,李牧就算不喜那樣的她,也不會再讓她與另一個男人糾纏不清。
面對男人信誓旦旦的眼睛,陳嬌冷笑:“沒有虎哥兒,你會這樣說?”
“不會。”李牧如實回答,隨后,他看眼旁邊好奇地瞅著他們的虎哥兒,笑了:“可我們有虎哥兒,你愿意替我生孩子,我便會養你一輩子。”
“我不稀罕。”陳嬌再次掙扎起來,賭氣似的道:“如果不是父親逼迫,你以為我會……”
話沒說完,嘴唇忽然被李牧用手捂住了,陳嬌憤怒地抬起頭,李牧改成用手指抵著她嘴唇,輕聲提醒道:“別當著虎哥兒的面說氣話,小心他記住。”
陳嬌聞言,回頭看向虎哥兒。
虎哥兒見娘親看他,咧嘴笑了,傻乎乎的。
陳嬌的氣勢便低了一截。
李牧終于看到了與她和好的希望。
夜幕降臨,陳嬌沐浴回來,就見李牧身穿白色中衣盤腿坐在床上,又在剝瓜子。
陳嬌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繞過李牧爬到床里頭,徑自躺下。
李牧剝了一小把,至少百十來個,覺得差不多了,他推了推陳嬌胳膊:“起來吃瓜子。”
陳嬌沒動。
李牧繼續推她。
陳嬌生氣甩開他胳膊,瞪著他道:“我不吃!”
李牧知道她心里有他,傍晚兩人話也說開了,現在她怎麼生氣,在他眼里都是女人的小脾氣。
“好歹嘗一個。”李牧捏著一顆瓜子仁,送到了她嘴邊。
陳嬌緊緊抿著嘴唇。
李牧笑道:“你不吃,今晚都別想睡覺。”
陳嬌瞪他一眼,非常勉強地搶過他的瓜子,扔嘴里隨便嚼兩下就咽了,剛想繼續躺過去,李牧突然壓了過來。
“你做什麼?”陳嬌使勁兒推著他肩膀。
李牧呼吸平穩,雙手撐在她兩側,看著她因為憤怒而越發瀲滟的眼,他目光溫柔:“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便是原諒我了。”
定情信物,一顆五香味兒的瓜子仁?
“下去,我至少敬你是君子。”陳嬌毫不動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