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站在小姑子身邊,越看鏡子里的姑娘就越驚艷,陳繼孝長得就很俊朗,但也只是普通的俊朗,這個妹妹就不一樣了,桃花似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一顰一笑都十分嬌俏靈動,并沒有守寡歸家婦人的喪氣。
“上次見妹妹還是一年前,我怎麼覺得妹妹越長越水嫩了?”幫陳嬌插上簪子,月娘羨慕地道。兩人明明同歲,可她站在陳嬌旁邊,一看就是當嫂子的,老氣!
“嫂子就會夸我。”陳嬌笑著道。
打扮好了,姑嫂倆并肩出了屋。
陳管事人在正院,遠遠看到與兒媳婦有說有笑的女兒,陳管事不禁一愣。他記憶中的女兒,貌美有余,靈動不足,被大人教的老氣橫秋的,端莊是端莊了,但總少了股小姑娘該有的嬌氣,可眼前的女兒,腳步輕盈笑容甜美,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莫非,是被他那短命的前女婿嬌慣出來的?
只要女兒開心,女兒變成怎麼樣陳管事都能接受,但,他隱隱擔心大人會不喜這樣的女兒。
“爹爹。”陳嬌再次朝父親行禮。
陳管事笑笑,指著他在正院的一間倒座房道:“大人還沒回來,你們先去屋里坐吧。”
陳嬌與月娘應了,剛要走,尚書府前停了一輛馬車。
“大人回來了。”陳管事趕緊示意女兒隨他前去迎接。
陳嬌快步跟在父親身后。
門外,王慎低頭下了馬車,剛從刑部回來,他穿著一身紫色官袍,頭上仍戴官帽,顯得越發威嚴不可直視。站好了,王慎抬頭,一眼就看到了陳管事左后側的陳嬌,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衫兒,豆綠色的長裙,配上待嫁少女的發髻,乍一看就像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嬌嬌快跪下。”
王慎打量陳嬌的時候,陳管事低聲提醒女兒。
陳嬌心里一驚,還要下跪啊?
不過她連知縣都跪了,跪一跪救命恩人也沒什麼。
“陳嬌能洗刷冤屈,全靠大人英明,救命之恩,陳嬌愿結草銜環為報。”陳嬌跪到地上,說著就要朝面前的男人磕頭。
“阿嬌客氣了,你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我身為長輩,怎能坐視不理。”王慎彎腰,虛扶了一把。
陳嬌莫名覺得,王慎喚她“阿嬌”的時候,聲音格外溫柔。
她站了起來,揚首朝王慎感激一笑。
短短幾日,這是王慎第二次看她笑了。上次她人在牢房,身穿囚服,披頭散發的很是狼狽,便是那樣,他仍然覺得她笑容太過明媚,此時她一身素雅長裙,發髻整整齊齊的,小臉白里透紅嫩如桃花,展顏一笑,色能傾城。
王慎很不習慣。
他更習慣所有人都畏他敬他。
肅容頷首,王慎直接從陳家父女身邊繞了過去。
陳嬌倒沒有多想,雖然王慎待他們一家頗好,但終歸主仆有別。
道了謝,陳嬌就沒有理由往正院去了,王慎去刑部的時候,陳嬌會逛逛尚書府的花園,王慎沐休在家,陳嬌就絕不往花園去。白日里,嫂子月娘會待在繡房,偌大的尚書府就一個主子,下人也不多,月娘的差事還算清閑,每年除了做下人們的份例衣裳,就只需幫王慎縫縫補補了。
月娘清閑,陳嬌這個打下手的更閑,自己買了料子針線,準備孝敬陳管事一件袍子。
這日早上,陳嬌照舊與兄嫂一起吃飯,陳繼孝吃的很認真,陳嬌卻發現月娘偏頭捂了好幾次嘴,似是有嘔吐之意。
陳嬌懷過孩子,見狀登時冒出一個猜想,飯后偷偷問月娘:“嫂子,你是不是有了?”
月娘臉一紅,不確定地道:“我也說不清,想再等等。”
陳嬌就問她上次月事是何時來的,越問越覺得準,干脆找個借口,姑嫂倆一塊兒去外面看郎中了。尚書府沒有女主子,王慎不在時府里一切由陳管事說了算,她們要出門自然容易。
看了郎中,月娘果然有喜了。
陳繼孝別提多高興了,陳管事也笑呵呵的,傍晚迎王慎進府時,他都藏不住笑意。
王慎看他幾眼,奇道:“有何喜事?”
陳管事笑得更明顯了:“繼孝媳婦有孕了。”
確實是好消息,王慎也罕見地笑了,吩咐道:“再請個繡娘吧,讓她安心養胎。”
陳管事正愁女兒沒事干呢,馬上道:“不用,嬌嬌針線也不錯,她嫂子忙不過來就讓她干。”
王慎可從來沒把陳嬌當丫鬟看,有些猶豫。
陳管事看出來了,嘆道:“大人不能再慣著嬌嬌了,她三年無子,往后婚事注定艱難,您再慣著她,把她眼光養高了怎麼辦?”
王慎默然。
日頭漸暖,王慎的春袍去年冬天月娘就做好了,現在要準備夏袍了。
月娘要去給王慎量尺寸,叫陳嬌陪她一起去。
“等我身子重了,這些活兒就都是妹妹的了,你先學學。”月娘溫柔地道。
陳嬌乖乖地應了。
夕陽燦爛,姑嫂倆一塊兒來了正院。
王慎剛回來不久,換了一件家常袍子坐在東次間看書,得知姑嫂倆的來意,他點點頭,示意小廝長福領二人進來。
姑嫂倆進屋時,王慎已經站在屋子中間了。
月娘有些怕他,行禮過后便像以前一樣忙了起來,安靜本分地為王慎量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