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聽他語氣與平日沒有不同,徹底松了口氣,她為他編書,并非為了自己的名字與他一起流傳千古,而是為王慎破過的那些案子著迷。尚書府的日子本就枯燥,若因為一次尷尬丟了這份差事,陳嬌會很遺憾。
“寫了些,大人今日要看,還是明日再說?”
“今日罷,我去更衣,你在廳堂等我。”
王慎說完,自回房間了。
陳嬌重回書房,取了新寫的幾頁手稿,乖乖地去廳堂等候。
長福在院子里待著,廳堂一片安靜,陳嬌站在北面的椅子旁,想到王慎在里面更衣,她漸漸走神。與他做了那麼親密的事,陳嬌不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尤其是王慎意亂情迷時口口聲聲喚著她的名字。
他,心里有她嗎?還是身邊只有她一個貌美的女子,他身中迷藥,無意識才叫的她?
陳嬌無法肯定。
王慎是位極重規矩的長輩,更是威嚴的刑部尚書,有過秦越的前車之鑒,陳嬌不敢再隨便猜測王慎對她動了心,就算動了,她一個嫁過人的下人之女,王慎可能也只想納她做妾。
陳嬌不想給任何人做妾,所以,她寧可白幫了王慎一次,也不需要他負責。
不知不覺就進了六月,艷陽似火。
又有人向陳嬌提親了,這次男方直接托媒人來找的陳管事。
男方是今年才來京赴任的一個八品小官,人在吏部任職,姓范名正陽,據媒婆說,范正陽身高八尺,容貌俊朗,進京后不少人家要與他結親,但范正陽目光極高,非美人不愿娶,聽聞陳家有女貌美傾城,便來托她提親。
陳管事不信媒人的托詞,女兒再美,身份名聲在那擺著,依陳管事看,范正陽八成是想通過女兒結交大人。京城大小官員匯聚,范正陽只是八品小吏,真能與刑部尚書沾上關系,就算大人不會提攜幫襯,吏部其他官員多多少少也會給范正陽一些便利。
陳管事覺得范正陽動機不純,可身為一個父親,他當然希望女兒再嫁順利,范正陽既然想巴結大人,成親之后,他一定會對女兒好。而且媒婆說了,范正陽父母早逝,老家只有兩個兄弟,女兒嫁過去既不用看婆婆臉色,又沒有妯娌糾紛。
媒婆走后,陳管事思來想去,暫且沒有知會女兒。
傍晚王慎回府,陳管事先去與王慎商量了。
王慎正襟危坐,聽完陳管事的介紹,他沉吟片刻道:“我對吏部底層官員不熟,倒是沒聽說過此人。”
陳管事嘆道:“他官階雖低,但也是個官,嬌嬌的出身哪里配得上?我只怕他娶嬌嬌乃另有所圖。”
王慎聽得出來,陳管事還是想促成這門婚事的,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親自教養的姑娘能嫁進官員之家,只要對方品行過關,即便有些結交他的心思,王慎也樂見其成。
“阿嬌怎麼說?”喝口茶,王慎不動聲色地問。
陳管事道:“我還沒跟她說,大人先幫我掌掌眼?如果他為人不靠譜,那就算了。”
他總不能為了女兒,連累大人的名聲。
王慎點點頭。
這一晚,王慎又沒睡好。
第二日,王慎到了刑部后,叫來了自己的另一個門生吳曠。吳曠現在也只是個七品小官,與底層官員走動最方便,王慎便命吳曠去打聽吏部范正陽的為人。
吳曠性格爽朗,很會結交朋友,將范正陽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這日吳曠還特意與范正陽約好一起去下館子。黃昏時分,臨近下值時,吳曠去找王慎回稟,談了將近兩刻鐘,師生二人自然一起走出了刑部。
范正陽就在宮門外等候吳曠。
距離還遠,吳曠低聲對王慎道:“先生,那人便是范正陽,弟子與他有約,先告辭了。”
王慎頷首。
吳曠朝他拱手,隨即加快腳步朝范正陽趕去。
王慎繼續不緩不急地走,同時暗暗打量遠處的范正陽。范正陽今年二十六歲,穿一身灰色官袍,他是文官,但身材高大健碩,劍眉星目,可謂風流倜儻。與吳曠見面后,范正陽并沒有朝他這邊看來,兩個年輕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范正陽的容貌,王慎挑不出錯,而據吳曠探聽到的消息,范正陽在吏部兢兢業業、以禮待人,人緣頗好,才進京半年多,便有幾位同僚、上峰替他說媒,而范正陽有的直接婉拒了,有的去相看后才拒絕的,理由確實是不滿女方的容貌,還因此得罪了人。
心性高傲不愿屈就嗎?
可他怎知陳嬌貌美傾城?光聽傳聞便來提親了?他就不介意陳嬌無法有孕的謠言?
王慎挑不出范正陽的問題,但他總覺得其中另有內情,不光光是巴結他與否的問題。
心事重重地回了府,一下車,王慎便看到了陳管事。
陳管事嘴上不說,目光卻期待地望著他,距離王慎答應幫他打聽范正陽的人品,已經過去四五日了,陳管事又好奇又著急知道結果。
王慎只好將吳曠打聽到的消息轉述給陳管事。
陳管事心里一喜,范正陽敢得罪吏部的上峰,就說明他不是想靠姻親往上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