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舍,越不愿停,這一晚,陳嬌睡著的時間,恐怕都不足兩個時辰。
她不懂十七歲的周潛為何如此精神,幸好,她馬上就要解脫了。
翌日,陳嬌起床時眼底一片青色,為了不丟人,陳嬌命廚房煮了好幾個雞蛋敷眼睛,然后化了比往常濃艷幾分的妝容。她忙碌的時候,周潛就坐在一旁看著,陳嬌忙完后,周潛還吩咐荔枝、桂圓將他送陳嬌的首飾、黃鸝鳥都帶上。
“在侯府,你畢竟是外人,這些你收著。”丫鬟們退出去后,周潛將陳嬌抱到懷里,塞了她一個小匣子。陳嬌打開匣子,里面居然是一疊銀票,最上面的一張是百兩面額,再看銀票的厚度,陳嬌估摸這里怎麼也得有上千兩。
她震驚地看向周潛。
周潛捏著她精致的下巴,輕輕親了親她嘴唇,喃喃道:“收下吧,免得你以為我心里沒你。”
陳嬌渾身直冒雞皮疙瘩,不對,周潛就算心胸寬廣不介意她的離開,也不該如此大方啊!
“這,這太重了,我不能收。”陳嬌蓋上盒子,塞回周潛手里。
周潛看看她,暫且收了匣子,然后等武平侯來接陳嬌,周潛陪她一起去前院時,周潛再將匣子塞進了陳嬌的包袱,還警告的瞪了陳嬌一眼。
陳嬌抿唇,心中越來越不安。
“表叔來的真早。”秋光明媚,周潛笑著同武平侯寒暄。
武平侯瞅瞅花骨朵似的陳嬌,笑道:“你姑祖母催的急,我也沒辦法。”
周潛頷首,指著荔枝、桂圓道:“她們倆一直伺候阿嬌,表叔一并帶過去吧,左右阿嬌走了,我也用不上她們。”
武平侯點頭,兩個丫鬟而已,他沒當回事。
周潛看眼陳嬌,又道:“被姑祖母看上,是阿嬌的福氣,只是阿嬌是母妃送我的人,我不好辜負母妃一片苦心,這樣,我且送阿嬌去姑祖母身邊盡孝,若將來她犯了錯,得罪了姑祖母,或是姑祖母不需要阿嬌陪伴了,還請表叔將阿嬌送回王府。”
陳嬌聞言,腦袋低著,袖子里的雙手卻攥成了拳!
昨晚她就察覺周潛的不對了,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她!照周潛的意思,她雖然住在武平侯府,身份卻始終是他的妾室?等永昌大長公主過世了,她還得重回定王府繼續當他的姨娘?
陳嬌咬牙,抬眼朝周潛看去。
周潛似乎一直在等她,四目相對,周潛立即回她一笑,只是他的眼底,一片諷刺。
而周潛說的客氣又在理,武平侯粗人一個,竟不覺得哪里不妥,一口應了下來。
在周潛意味深長的目光中,陳嬌隨武平侯出宮了。
陳嬌的心情非常沉重,周潛送她的兩個丫鬟、一千兩銀票以及那些首飾,都成了束縛她的枷鎖。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光是發愁也沒用,走一步是一步吧。
馬車停在武平侯府門前,下車時,陳嬌臉上只有來到新地方的緊張與雀躍。
永昌大長公主熱情地接待了陳嬌。
武平侯府人口簡單,除了永昌大長公主、武平侯夫妻,就只有武平侯的兩個兒子了。世子爺今年二十五歲,與世子夫人目前生有一雙兒女,長子福哥兒四歲了,長女秀姐兒才兩歲。陳二爺夫妻更年輕,生有獨子祿哥兒。
一家人對陳嬌都很和善。
陳嬌被安排住在了永昌大長公主的院子,一整天都陪在永昌大長公主身邊,永昌大長公主真心疼愛她,陳嬌也由衷感激這位與她有緣的長輩,干脆把永昌大長公主當自家祖母孝敬。
孝敬了一個多月,永昌大長公主越發喜歡陳嬌了,決定給陳嬌一個名分。
“阿嬌,咱們倆緣分匪淺,我想收你為義女,你可愿意?”
這日黃昏,永昌大長公主慈愛地問陳嬌。
陳嬌愣了片刻,然后撲通跪到了地上,哽咽道:“蒙您看中,救我脫離苦海,阿嬌何德何能再當您的女兒?”
永昌大長公主料到這孩子會高興會謙虛幾句,甚至也料到陳嬌可能會哭,卻沒料到陳嬌會說出那麼一句話。
“救你脫離苦海?”永昌大長公主重復道,跟著明白過來,一邊扶起陳嬌一邊問:“怎麼,定王待你不好,你不愿做他的妾?”
陳嬌紅著眼睛,悲苦道:“阿嬌生于農家,家中日子雖然清貧,但父母恩愛,阿嬌耳濡目染,就想將來也嫁一位與我白首的夫君,不想朝廷選秀,我輾轉進了宮,又被賢妃娘娘賜給了王爺。王爺身份尊貴,旁人都羨慕我能伺候他,我也自知能得王爺寵愛是我的福氣,可,可,若讓我選擇,我寧可做窮人妻,也不想與人為妾……”
她淚水漣漣,永昌大長公主看著這張熟悉的淚臉,卻想到了早亡的女兒。
她的女兒阿嬌,貌美如花,京城見過女兒的貴公子們無不心生愛慕,就連惠元帝都想將女兒接進宮中封妃。惠元帝先詢問她的意思,永昌大長公主再去問女兒,她以為女兒會被帝王的權勢吸引,女兒卻嘟著嘴說:“妃子妃子,還不是妾,我才不稀罕給表哥當妾。”
于是,她就回絕了惠元帝的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