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結束,陳嬌臉上猶帶笑容。
記憶的白光消失,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只有菩薩與其座下的蓮花臺散發著清雅的柔光。
菩薩默默地看著陳嬌,似乎在等她平復這七世的心情波動。
陳嬌便如那黃粱夢醒之人,呆呆地坐了良久。
思緒漸漸變得清晰,陳嬌慢慢從床上走下來,虔誠地跪在了菩薩面前:“先前您說,只要我改了前七世的命,這輩子便能擺脫殉葬,敢問這是真的嗎?”
菩薩笑道:“自然是真的。”
陳嬌不解:“先帝遺詔命無子妃嬪殉葬,難道您有辦法讓新帝抗旨?”
菩薩還是笑:“我自有安排,你安心等待便是。”
陳嬌問不出來,雖然有些失望,但她相信菩薩不會騙她。
沉默片刻,陳嬌繼續問:“其實信女還有一事不解,無論前面七世還是今生,信女都未行過大善之事,為何您會憐惜于信女?”
菩薩始終如一的笑容終于變得復雜了些,像是早就預料到陳嬌會這般問,菩薩輕輕一抬手,旁邊便又出現了一張白色光幕。陳嬌不由自主地看過去,畫面開始清晰起來,耳邊也響起了菩薩的聲音:“這便是你改命之前,他們的下場。”
他們是誰?
陳嬌剛起疑惑,畫面里突然出現了一道高大的布衣身影,只見他膚色微黑,神色沉重,正是陳嬌第一世的農夫夫君,韓岳!
再見韓岳,陳嬌只覺得恍如隔世,一顆心都被那人牽動。
畫面里的韓岳,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他手持農家自制的弓箭,在山中狩獵。突然,周圍的草叢搖了起來,一頭狼露出了腦袋,緊跟著,又有幾頭狼奔了過來,團團將韓岳圍在當中。
韓岳臉色大變,一手攥緊長弓,一手抬起手中的長矛。
第一頭狼朝韓岳撲了過去。
陳嬌緊緊閉上了眼睛。
她不敢看,只聽見韓岳的怒喝與群狼的嘶吼,只聽見棍棒揮舞聲與衣衫被撕裂的聲音。她看不見,但她聽得出發生了什麼,眼淚洶涌,陳嬌渾身顫抖,當所有聲音都消失,陳嬌絕望地睜開眼睛,畫面里,是一地的血……
陳嬌心如刀絞,難受地無法呼吸。
就在此時,那片血地里突然又浮現了韓岳的身影,他目光呆滯,沒有任何表情。然后,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出現了,他往韓岳手腕上銬了一條鎖鏈,畫面一變,兩人又出現在了一個擠滿無數人的地方。
“這是陰曹地府,韓岳即將投胎轉世。”菩薩輕聲解釋道。
陳嬌怔怔地看著韓岳。
他喝下了孟婆湯,他重入輪回,他,生在了一個揚州小販家,畫面中的年輕男子抱著剛出生的兒子,笑著為他取名,虞富貴。
陳嬌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小虞富貴長大了,改名虞敬堯。畫面飛快,直到虞敬堯迎娶知府家的未婚妻之前才慢了下來,因為,知府大人因貪贓枉法被查抄,虞敬堯與知府一起做了很多虧心事,知府一倒,虞家也受了牽連。虞敬堯散盡家財才得以保全家人性命,之后虞敬堯又辛辛苦苦籌了一筆錢,出海做生意,所乘的船只卻遭遇海上風暴。
陳嬌眼睜睜地看著虞敬堯掉落洶涌的海水,卻什麼都不能做。
她的第二個夫君,虞敬堯也死了。
鬼差再次出現,虞敬堯的魂魄被帶走,然后如陳嬌猜測那般,投胎成了舞獅的霍英。
霍英的死,與那世陳嬌的原身有關,先是被原身害殘了腿,后來,又被之前的仇家亂棍打死。
陳嬌低著頭,眼淚打濕了衣衫。
霍英死了,投胎成了陳嬌的第四個夫君,陸煜。
陸煜死在戰場,一箭射穿鎧甲,陳嬌知道這個死法,但親眼看著那利箭射中陸煜,親眼看著這個年輕高傲的世子跌落下馬,又被周圍的敵兵齊齊補上數槍,陳嬌還是心疼地無以復加。
陸煜之后,是李牧。
看著李牧受封太尉,陳嬌不懂,李牧那麼老謀深算,怎麼會死?
但李牧確實死了,死于一場瘟疫。
疫病橫行,李牧主動請纓去撫慰百姓,在與太醫一同鉆研治病之藥時,李牧不幸染病,曾經溫潤如玉的太尉大人,很快病得奄奄一息骨瘦如柴,最后被火舌席卷,連具全尸都沒留下。
陳嬌哭了太久,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她好像聞到了大火燃燒的煙氣,好像感受到了吹散那煙塵的風。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死了?
沒有人回答她,李牧投胎,變成了陳嬌的第六個丈夫,王慎。
畫面里的刑部尚書,剛正威嚴,才剛剛露面,陳嬌的心就疼得不行,王慎這樣的好官,于公于私他都無任何可詬病之處,他怎麼會不得善終?
王慎確實沒有橫死,他是一個人孤老而死,生時過得清貧,死時白發蒼蒼,沒有妻子沒有子女,只有陳嬌原身的兄長領著兒女,將他安葬。
與前面的五人比,王慎死的還算安詳,可陳嬌就是難受,他怎麼那麼傻?
王慎死后,投胎成了六皇子周潛。
陳嬌才剛剛與周潛結束第七世,記憶最鮮活,但沒有她陪伴的周潛,陰狠多疑地像個陌生人,而沒有陳嬌的周潛,野心更大,竟暗中籌謀奪位,最后他與順王等人一樣,都死在了亂箭當中,唯一的欣慰,是他死前,親手血洗了賢妃的昭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