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不改色走了出去,身后跟著我的護衛。
我沒看他們的神色。
也沒有必要去看。
走遠的時候還能隱隱聽見他們的爭執聲。
16
參加完秦懷爍的婚禮,我回了學校,依舊沉浸在我的研究里面。
我對外面的事情不是很關心,讀博期間,平時溝通交流的人也只有導師和學長學姐他們。
大家的頭發都在平等地變少。
再一次看到秦家的消息,是在網上。
秦家拍下的一塊地出事了。
一大筆資金投入進去不說,甚至還有工人受傷,不知道中間都有什麼事,有人傳是那地方不干凈,有臟東西。
現在甚至有專門的部門在接管。
有人拍到穿著道袍的人拿著羅盤進去了一個廢舊的宅子里。
我并不關心秦家的事,直到我在網上流傳出來的種種照片里面,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葫蘆墜子。
我看了很久,直到身邊來人也沒注意到,導師出聲:「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我抬頭:「老師,我想請假。」
「……」
17
我聯系了秦懷爍,說想進去那片地看看。
他最近顯然也被這件事煩得不行,聽到我要去看時還是不掩驚訝。
「你去那兒做什麼,別來添亂。」
那一塊地已經被圍上了警戒線,出入的地方都有人守著,沒有人帶著,我進不去。
等我到時,還是看見秦懷爍等在路邊,一陣沒見,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他還是不理解我為什麼要來這里。
「妙桐,這里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網上那些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的,你最好別進去。」
我眼中只看見那幢老得弱不禁風的宅子,有什麼在催促我上前去。
一些我從來沒有解開過的困惑,答案仿佛就在眼前。
我們進去時,看見了特警和穿著道袍的老人,特警手上甚至是配著類似于槍的武器,道袍老人神色凝重。
看見我們進來時,他們第一時間是想要讓我們出去。
直到我和道袍老人對上了視線,半晌,他似乎嘆了口氣。
「原來是有緣人。」??
我聽不懂他的話,但是我們幾個人可以停留下來,跟在道袍老人身邊類似特警的人也沒有再驅趕我們。
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部門的,看起來有編制,很嚴肅。
我走在這幢搖搖欲墜的房子里,每踩著一個階梯往上,都仿佛感受到歷史的沉重。
早在高中的時候,我就打聽過自己的家鄉,去過那里,我從前的居所早在戰火中淪為廢墟,又在戰爭后得到重建。
這里并非我記憶中的任何一處,但是如今二樓布滿塵埃的廂房內,那個掛在床頭的灰撲撲的葫蘆墜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我從前沒有來過這里,但是他也許來過。
我走近,聽見有人在下面竊竊私語,似乎想攔著我進去那間房,我隱約聽見了「陰氣最盛」幾個字。
還是白天,但是這里昏暗不見天日。
墻角有張木桌,年久失修,看起來很是破敗。
我看著這一幕,腦海里仿佛能想象,很多年前,穿著西式長褲襯衣的年輕男子俯首案前的畫面。
空氣里彌漫著霉味,我慢慢走近床邊,伸手靠近了床頭的葫蘆墜子,那一刻空氣中忽然涌動起了微風,我碰到了那個墜子。
那只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桃木墜子,串起來的紅繩經年累月已經完全褪色,繩子也脆弱得不堪一扯,僅僅是輕輕一碰,便斷了。
原本的猜測,好像就要揭曉了。
我的手微微顫了一下,拿著葫蘆墜子,往底下看,打著手機電筒,我看見底部很模糊的刻痕。
模糊到我就要看不清。
可我還是認出來了,上面是三個字——秦妙桐。
那年我們分離時互贈,這是我送出去的那個。
我收到的那個,后來隨我一起葬在不知何處。
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滑落,模糊了我的視線,一直沉寂的心變得滾燙起來。
我聽見耳邊有聲音,像是腳步聲,又帶著呼吸聲。
我手里拽著葫蘆墜子,緩緩轉身看去,我在這個昏暗的房間里,看到了另外一道頎長的影子,房門在那一刻似乎被風合上了。
呼吸停止片刻。
我一動不動看著那道人影。
「阿敘,是你嗎?」
我想要看清那張臉,往前走了一步,但是那道身影跟著往后退了一步。
「阿敘。」我頓住腳步,「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他停住了,我往前,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見他脖子處的傷痕,割喉傷。
我的眼淚再度滑落。
目光往上,曾經遙遠得我快要記不清的臉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他就是我的阿敘。
我想要伸手去觸碰,只是手探過去,只碰到了一縷空氣。
哀傷襲來,遲來的悲慟讓我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的阿敘啊,他被困在這里多久了?
「妙桐,別哭。」半晌,我聽見一道聲音響起,隔世的聲音。
我的視線再度被淚水模糊,但是我想看清他,于是伸手擦拭眼淚,再抬眸,看見他伸出來又收回去的手。
正如我觸碰不到他一樣,他也觸碰不到我。
我抬眸,終于看清了那張臉,他和我記憶里長得并沒有不同,清秀的眉眼,看起來依舊儒雅,只是我的難過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