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
“卿卿……”
聽到他的聲音,我的腳步一滯。
轉過身,他就站在離我不遠處,眼里的墨色漸濃,我感覺橫亙在我們中間的,仿佛是千山萬水。
“等我病好了,就去看你。”他說。
我握緊了雙手,又松開。
“明日……五皇子大婚,臣妾無法參加,太子殿下把臣妾的心意也帶一份去吧。”我頓了頓,“明晚,臣妾再來看太子殿下。”
第二日我睡到了自然醒,醒來時,各宮娘娘都已請安完畢。
我到主殿去找皇后娘娘,她見到我時眉目含笑,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于是我走上前去,剛想行禮,被她制止了。
“來,坐到本宮身邊來。”她拉過我的手,“昨日,你是否去了東宮?”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她伸出手拂過我的發絲,臉上笑意不減。
“真是個傻孩子,太子那邊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是她最常對我說的話。
我在練字時,寫了與相思有關的詩句,她總是會說我真是個傻孩子。我問皇后娘娘為什麼太子沒有來找我,她也說我是個傻孩子。我這次奔往東宮,她還是重復著那句話——
真是個傻孩子。
我傻嗎?或許吧。和嫡姐比起來,我的確不太適合做大家族的正妻,更不要說是太子妃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從未有人教過我如何做太子妃。
可能是看出來我在想什麼,她揮了揮手,讓周圍的宮人都下去。
“你看看每日早上來給本宮請安的嬪妃,她們有得寵的甚至是盛寵不衰的,但是只要本宮一天是皇后,她們還得來給本宮請安,她們的孩子全都要喚本宮一聲母后。
”
“昨日我聽思柔說,你聽到了秦秋薏這個名字,才去東宮的吧?”她滿臉慈愛和自信,看著我就像看一頭迷途的羔羊,“秦秋薏的爹是太子小時候的老師,他們有時會見面,在一起學習,也的確是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當時太子也曾經問我可不可以娶秦秋薏為妻,我告訴他,太子妃的位置,要留給你父皇來定。”
“然后他便娶了你。我知道你對他有意,可能見不得他曾經愛過一個女子,但是你才是陪伴他一生的妻,以后你當了皇后,后宮還有許多妃嬪,他可能會寵其他人,但是只要你是正妻,所有的寵愛都不過是浮云。”
“現在,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如果是個男孩,你的位置,基本無人可以動搖。”她拍拍我的后背,好像哄孩子一樣,“而且我了解曦兒,他向來心軟,你如此對他,他必不會再思念那個女子。”
她說得流暢自然,我卻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對?
我現在是太子妃不假。
我要表現出對太子有意不假。
可是,我怎麼可能做皇后?
難道皇帝快死了?太子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坐坐皇位?
這信息量有點大!
我震驚地看著皇后娘娘,半天沒緩過神。
皇后見我如此,又說出了那句口頭禪——
“真是個傻孩子。”
是的,我真傻了。
一直到回了擬香閣,我還處于不知所措的狀態中。
及笄那年,我人生的最高理想,就是嫁一個普通人家做妻。
十六歲,我被迫嫁給太子做太子妃,超越了我人生的最高理想。
如今,皇后竟然覺得我可以位居中宮?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太子妃娘娘!”
思柔公主的聲音總是特別活潑,特別獨特。早上困乏的時候,每每聽到她的聲音,我就趕緊躲進被子里捂上耳朵。
但是她現在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像一個掙扎于水中的人,急需一個能正常思考的人為我理清這一切。
首先,得弄清楚一個大逆不道的問題——
皇上和太子的身體,哪個更差?
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皇后娘娘和賢妃進來的時候,我和思柔一人拿著一個布偶,正準備往對方身上扔去。
“慕思柔!”賢妃一聲厲喝,思柔放下了手中的布偶,輕輕“哼”了一聲,以表不滿。
皇后送走了賢妃和思柔,對我進行了長達半個時辰的說教,并下令禁足一個月,沒有她的允準,不得隨意出未央宮,也不得傳喚他人進宮。
我絕望地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這意味著我與嫡姐見面的時間又要往后推。
晚上,我便在書桌前寫下了這樁事,然后告訴嫡姐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過一個月,不必擔心被圣旨傳喚入宮。
十幾日后,我收到了嫡姐的回信——好生照顧自己,盼平安。
那時的我已經閑到在未央宮數窗外的落花了。正值春寒料峭,乍暖還寒,每當我摸向窗沿,覺得整個人都隨著手指傳來的溫度變得冰冷。
期間我還發熱過,還好不是很嚴重,只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在床上躺了許久,醒來才知道身旁的幾個宮女又被罰了俸祿,只能在心里悄悄道一聲見諒。
又過了幾日,便是嫡姐入宮的日子了。
我特意早起,梳洗打扮,挑了半天的服飾都不滿意,最后還是選了比較素凈的衣裳和妝容,努力讓自己起來與過去無異。
過了正午,她們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