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又走回了未央宮,皇后娘娘接過我手中的明兒,說:“瞧明兒多愛笑呀,他一定很高興來到這里。”
是啊,他從剛睜開眼,看到這世間,就是開心的。
何必讓他感受這世間的疾苦呢?
然后,我靜靜地看著皇后娘娘抱著明兒,一步步往未央宮走去……
這個夢是如此的真實,以至于當我醒來,看見太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竟是一片平靜。
我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他,直到他輕聲說:“以后,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又閉上了雙眼,眼睛太過酸澀,已經睜不開了。我感覺一只手在不斷地抹著我的眼淚,輕柔,帶著輕微的顫抖。
五日以后,我又來到了未央宮。
未央宮里跪著一位婦人,服飾華貴,但是臉色卻是掩飾不住的憔悴。太子殿下告訴我,她就是害死明兒的人。
我問她:“你是誰?”
她顫顫巍巍地說:“罪婦戶部尚書之妻陳氏,見過太子妃娘娘。”
我繼續問:“你可知,你犯下的是死罪?”
“知……知道。”
“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因為,那些藥材我以為是給太子準備的,就……偷偷多摻了點馬錢子,我沒想到,沒想到是給皇孫食用……”
我看著她,看了許久,一絲熟悉之感劃過心間——
“你長得很像婉貴妃。”
“罪婦正……正是婉貴妃之母。”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麼簡單的真相。
但是我沒有再問下去了,只是轉過身,一步步向太子的方向走去。
——要體諒太子,也要保護好自己,朝堂之爭都是看不見的腥風血雨。
一切的一切,嫡姐一早就在信里告訴我了,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真相。
缺的是,保護自己的能力。
當日,皇后娘娘用完午膳,覺得困乏,便到主殿去休息。醒來時,明兒的身體已經涼透了。
我趕過去時,眾太醫正在殿內查看,終于得出了一個結論,服用馬錢子過多導致死亡。
皇后得知我在門口,命我回東宮并且下了懿旨禁足。
馬錢子并不是常見之物,只有滇國才產這種植物,平日里太醫們也不常用,不可能將它帶入宮里。所以,矛頭指向了戶部尚書之妻,陳氏,唯一一位來自滇國的誥命夫人。
一開始她拒不承認,直到在她的衣物中和婉貴妃里的宮里都發現了少量的馬錢子。證據確鑿,她只好認罪,并且求皇后留了婉貴妃一命。婉貴妃服侍皇上多年,皇上也不忍心讓她就這麼死去,便將她打入冷宮,留下一條命。
而婉貴妃的兒子楚王,褫奪爵位,重新封王,并劃了一塊鄰近邊疆的封地,成年以后,便帶著婉貴妃同去。
我聽著這一切,竟然也覺得合理。
此后,太子殿下不再稱病不上朝,時間反而多了很多,常常會陪我到上林苑走走。思柔將秋千讓給了我,他便陪著我蕩秋千。
小時候我總是羨慕嫡姐可以蕩秋千,不敢提出一句自己也想玩。現在終于坐上了夢寐以求的秋千,卻沒有想象中那麼滿足了。
隱隱約約記得那是一個夜晚,我一路晃蕩著走到上林苑。上林苑中有一口水井,我站在水井旁邊,卻忽然被人拉了一下,整個人往后跌去,差點摔倒。
那個拉我的人在我的身后說:“好好活著,太子妃娘娘,我還欠你一條命要還,我可不希望用在這里。
”
我轉過身,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月光下,仿若九天仙女下凡塵。
也許是那夜受了涼,第二日我便病倒了。
這次病了好久,太醫們束手無策,一個個急得焦頭爛額,反而要我安慰他們。皇后娘娘偶爾也會來看我,她給我講了好多好多太子殿下童年的趣事,我卻笑不出來。
直到有一天,我聽見太子殿下在門外發火,吼著若是再治不好太子妃便讓整個太醫院陪葬。我的心猛地一顫,身為太子,他向來小心,怎麼會說這種話?
我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門,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立在門外,意氣風發的模樣,好像一位剛剛凱旋歸來的將軍。見到我,他快步迎上來,問我最近有沒有好些。我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一輪明亮的太陽在他背后發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雙眼。我看不清太子的臉,只覺得他站在高處,背過了所有黑暗。
皓月當空,夜色皎潔。
偶爾有幾縷清涼的微風習習,拂過樹葉發出沙沙聲,拂過河面蕩漾起幾絲波紋,拂過未央宮只留下一片寂靜無聲。
我剛到未央宮門口,便看見一個人影立在那里,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見到我回來,他快步迎了上來,扶著我從轎子上下來。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我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示意他放心。
“皇上最近可是得閑了,怎麼又來未央宮?”
不過登基幾個月,他的神色比過去憔悴很多,想來又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如今他總是蹙著眉,當年那個笑語盈盈的少年郎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
“聽宮人說你出去了,朕就趕來了。”他的語氣充斥著濃濃的擔憂,“你身子未大好,怎的隨意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