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還是沒有食物的蹤跡,難民們開始發難思柔,沖上來爭辯,思柔躲閃不及,被一個人撞倒了。
等趙宣趕到的時候,她已經被送進了房間,被迫早產。
嶺南地區經濟不夠發達,郎中醫術也比不上京城,思柔生了一天一夜,難產而死。
聽著皇帝講述著這一切,我難以置信,哭喊著:“思柔呢?她回來了嗎?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他沒有放手,死死地抱著我:“她……已經在那里下葬了。”
思柔,沒了。
我連她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恍惚間,我開始想,第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對,是在懷孕五個多月的時候,我坐在上林苑的秋千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思柔清亮的聲音劃破了安靜的空氣。
她因為可憐我抱了我一下,說太子哥哥都不來看我。我卻在心里笑她,同是深宮中人,既然都出不去,有什麼好相互可憐的。
沒想到,她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思柔,我該慶幸還是該痛苦呢?
第二日見到趙宣的時候,他手里抱著一個女嬰。孩子的眼睛很大也很亮,好像思柔一般,那樣一個無憂無慮天真活潑的小公主,看一眼感覺萬物都有了光華。
她哪能有孩子啊,她就是個小孩子,我感覺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臨盆的時候那麼痛苦,她身邊連個家人都沒有,該有多孤獨無助?
我看著孩子的臉,看著看著,淚盈滿眶。
趙宣說:“皇后娘娘,公主死前,有一些話想對娘娘說,微臣都寫下來了,現在帶給娘娘。”
他遞給我一個信封,又把孩子給了我,拜托我送去賢太妃宮里,給她瞧上一眼,我應允了。
賢太妃依舊在縫縫補補,她做了好多個漂亮可愛的娃娃,真有先見之明啊,多適合小女孩。
見我進來,還抱著個孩子,她一如既往地說:“嫻月睡著了嗎?等等醒來就有新的娃娃了。”
我的步伐突然變得沉重,有那麼一瞬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過去。但我還是走了過去,畢竟這是她唯一一個女兒的孩子,她不能沒見過。
“嫻月在未央宮里呢,這不是嫻月。”聞言,賢太妃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頓了頓,還是把話說了下去,“這是,思柔的女兒。”
她手中的針線一下子掉落下來,砸在了桌子上。
隨即,她的臉上出現了可以被稱之為驚喜的笑容,似乎還有淚光瑩瑩。我連忙將孩子抱過去,送到她眼前,讓她看得清楚一點。
“給本宮看看。”她說,“瞧這眉眼,多好看啊,跟思柔小時候一模一樣。”
是啊,一模一樣的。
孩子也許能感覺到什麼,竟然笑了一下。我抱了她一路,她都沒有笑,見到賢太妃的時候,她居然笑了。
賢太妃也逗著她。我在心里吶喊,就這樣吧,就這樣,時間就停止在這里,別再向前了!
可是,誰都沒有聽見我的掙扎。
賢太妃記起了什麼,抬起頭來問道,“思柔呢?”
我張開了口,感覺難以啟齒:“思柔,思柔……沒了。”
來之前,我也在猶豫要不要編一個謊話,能瞞過去就行。但是想了想,這是遲早都要知道的事情,何必讓她在無望的等待中度過余生呢?
還是直言相告吧。
剛聽到這句話時,賢太妃的笑容消失了,眼里的光芒也一下子熄滅了,化成淚如雨下。
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似乎還想爭辯,“怎麼會,怎麼會……”
說了幾句她又釋然了,她擦著眼淚,可是怎麼擦也擦不干凈,嘴里念叨著,“沒了啊,沒了就沒了吧。”
“思柔這輩子受苦了,下輩子啊,不要再來宮里了……”
“不要再出生在帝王家了……”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孩子,說,“讓她走吧,出了這宮里,天南地北,多去走走。”
我說:“娘娘可以做幾個娃娃,我給孩子帶去。”
她點頭:“好。”
剛出靈犀宮不久,我還未走遠,便聽見里面的宮人大喊:“太妃娘娘薨了——”
我猛地停住了腳步,胸口悶悶的,疼痛不已,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懷中的孩子揮了揮拳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只能發出一些簡單的咿呀聲。
多可憐的孩子,一出生,就少了兩個家人。
那些做到一半的娃娃,再也完不成了。
晚上,我將她和我的泓宸、嫻月放在一起,雖然知道倆孩子聽不懂,還是告訴他們要好好照顧妹妹,不能欺負她。
自己則是到桌子上,拆開思柔寫給我的信,趙宣的字跡行云流水,落筆如云煙。
思柔說,皇后娘娘,我可以喊你姐姐嗎?穎兒……姐姐,這樣,可以嗎?以前我總是想這樣喊,可是母妃告訴我,不可以的,這是太子妃娘娘。
她說,你不要怪朝曦哥哥,很多事情,他是迫不得已的。就像思柔是公主,迫不得已當了公主,只能做公主該做的事情。
她說,對不起,娘娘,明兒的事,你就當都是思柔錯了吧,那日不該拉你走,我死了,你就不要怪任何人了,都是思柔錯了。
只看了三句,我已經看不下去了,合上信箋,捂著臉泣不成聲。
思柔,這怎麼能怪你呢?怎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