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是，就那樣吧。」我長長呼出一口氣，「我不想再去恨一個人了，那樣太累了，我要的東西都不在了，對你的恨也沒那麼重要了。」

謝鈺跌跌撞撞地逃出去，背影狼狽而落寞。

17

沒過幾天，南空也來看我。

他如今成了謝鈺身邊得力的大太監，我覺得他變了，變得和謝鈺一樣，染上了所有人趨之若鶩的權。

他絮絮叨叨地說起從前的事，半晌抹了一把淚道：「你說，你和陛下怎麼走到今天這樣了呢？」

南空不知道的事，我也不知道。

可我們倆隔著的東西太多太多了，所以我放下對他的恨了，要不然總是沒完沒了地延伸，惹人心煩。

我費勁地將手腕上的鐲子褪下來，交到南空手上：「我沒幾個能信的人，盛蕓在宮里，總有她的難處，你幫我把這個東西送出去，別讓謝鈺知道。」

只要能送出去，會有裴嘉行的舊部前來接應，將它送去裴熙然手上，連著我的心意。

南空哽咽了一下，抬眸認真道：「這是你第一次求我，你可得活著等我回來給你答信。」

我是真的困了，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我好像看見裴嘉行了。

他看了看我的手邊，問我：「我的護膝呢？」

我說：「哎呀，以前那個太舊了，我再給你重新織一個。」

他就笑起來，笑的時候有光灑進來，照得眼里亮晶晶的：「那我帶你去騎馬！」

身后好像有什麼人壓抑的哭聲，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歡天喜地地牽上他的手，往有陽光的地方走去，這次說什麼也不松開了。

裴歡番外

我以前總是問娘，爹爹怎麼不來看我，還不許我每天跟你見面。

娘就愣了愣，抱著我說：「阿歡，那個人不是爹爹，你便叫他舅舅吧。」

我又問：「那爹爹呢？」

娘沉默了好久，才對我說：「爹爹是大將軍，他要去很遠的地方保護我們，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接我們的。」

「那我以后也要當大將軍，我要保護娘。」我馬上說。

娘摟住我，親了親我的臉：「爹和娘給阿歡取的名字，只希望你一輩子歡喜無憂。」

我似懂非懂，沒覺得這兩者有什麼沖突。

娘總愛騙我，她其實不用編這麼多故事的，我都聽他們說過了。

爹爹早就死了。

我也不喜歡舅舅，他不僅對娘不好，還總讓脾氣很好的舅母生氣。

我偷偷聽見舅母對他說：「謝鈺，你非要把她磋磨死嗎？你已經毀了她的家，現在還要害死她嗎？！」

「你又知道些什麼，我這是在保全她！盛蕓，你現在都敢這樣同朕說話了嗎？」

「是臣妾逾矩，但陛下若不能讓阿瀾解開心結，還是趁早放她和阿歡出去得好。」舅母臉上冷冷的。

舅舅突然變得很生氣很生氣：「這倒都成了朕的不是，他們娘倆當初把我和我娘害得那麼苦，朕能留她一命已是天大的留情！」

「那臣妾便問問陛下，這一切可和她有關？是她非要當先帝的女兒，是她非要嫁給你早要鏟除的人，是她非要讓那孩子從小沒了父親的？」

舅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后來我惹怒了宮里的林貴妃，她氣急敗壞地把我推進了池塘里。

水里很深很冷，我掙扎了半天都浮不上去，池水淹沒我的口鼻，我呼吸不上來了。

再醒過來時，我躺在床上，我娘坐在床邊，輕輕拍著我。

看我醒了，娘便抱著我哭：「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可我不怪她。

玉芝姐姐告訴我，害我落水的林貴妃死了，我問她怎麼死的，她又閉口不說。

有一天，娘帶我見了一個人，她說這是姑姑，要我跟她出城去。

姑姑拉著我，滴滴答答落下幾滴淚來，她說：「嫂嫂，你得跟我們一起走啊！」

娘攏了攏耳邊的亂發，笑道：「我就不了，你們要走得越遠越好，讓他找不到才好呢。」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不讓我和娘在一起，但我隱隱覺得以后再也見不到她了，于是我緊緊抱住她不撒手。

娘說：「阿歡，你聽話呀！」

不知道怎麼了，娘又哭了，哭得很傷心很傷心。

我不想看她傷心，我就著急忙慌地拉住姑姑的手，我們走出很遠的地方，我回頭一看，娘的身影還留在上面。

過了不知道多久，姑姑收到了一個翠綠的玉鐲子，是娘常戴的那只，連帶著還有一封信，上面寫著：

「吾兒平安。」

宮人視角

宮里那位朝安公主死了。

她是陛下的妹妹，從前嫁給過裴將軍，后來裴家反叛，她又被接了回來。

聽說朝臣極力反對，說她必生異心，陛下力排眾議，將她安置在后宮。

我覺得陛下一定十分寵愛她。

就連她死了，躺在棺槨里，陛下也整日守在旁邊呆坐著，不停念叨。

「我沒辦法啊，如果愛上了你，我該怎麼面對我母親，我只能騙自己冷淡地對你……」

「阿瀾，我不殺你們的孩子了，你活過來看我一眼啊。」

「你要的我都給你，只求你別走。」

皇后娘娘見了卻是冷冰冰地一笑，生硬開口：「還請陛下讓阿瀾安息！」

陛下愣怔了好一會兒，才頹唐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出走，嘴里說：「她一定不喜歡葬在皇陵……讓她和裴將軍安葬吧，終究是我對不起她。

」

皇后娘娘便一言不發地走了。

聽說帝后以前也是相敬如賓，如今看著倒像是仇人。

我也因為好奇試探性地問過南公公，他瞥了我一眼，只叫我少打聽，我便不問了。

但有好幾次我都看到南公公對著華貴的棺槨偷偷抹眼淚。

他們都這樣喜歡朝安公主，她定然是個頂好的人兒吧？

反正裴將軍喜歡的女子，肯定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我不知道裴將軍是不是亂臣賊子，我只知道西遼要打進來的那一日，是他四處征戰，護住了一城的百姓，使我們免于戰亂，使天下海清河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