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待我說什麼,齊瑄便傾身向前,非常熟稔地將我整個人扳過來面向他,拉開我的手,溫聲細語:「翹翹張嘴。」
看過我的舌尖并沒有咬破,齊瑄接過仆從遞過來的水杯送到我的嘴邊。不知為何,我的臉有些發燙,張了張嘴,伸手去拿水杯,聲若細絲:「我自己喝吧,齊瑄哥哥。」
好丟臉啊…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齊瑄我撒謊了嗎?
用過午膳,齊瑄帶我回去午睡。
我坐在床邊,手里拿著發梳把玩,齊瑄手里握著玉梳將我剛散開的頭發梳順。其實齊瑄只能待一會兒便要去軍營里了,并不能陪我太久,我想著同他多說幾句話,還不太想睡。
這幾日齊瑄隱隱地有要忙起來的趨勢,我有些舍不得齊瑄,但總不能耽誤齊瑄哥哥做正事。
「齊瑄哥哥,今天我去找阿娘的時候,邕王妃也在。」我揪著一縷頭發,在胸前繞著玩,也不等齊瑄搭話,就自己往下繼續說,「邕王妃說過幾日小宴,想讓我去。」
「那翹翹想去嗎?」齊瑄放開我的頭發,將梳子放回妝臺,蹲在我的面前仰頭看著我。那樣親昵的姿態和語氣,讓人從心底便覺得無可戒備,不自覺地想要依賴。
齊瑄似乎很喜歡看著我的眼同我說話,即使是沒有什麼話可答,也會點頭微笑,謙和知禮。
我自覺地往一邊坐了坐,給齊瑄騰出地方來:「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是阿娘已經應承給邕王妃了,所以就去吧,而且卿卿也說會同我一起去的。齊瑄哥哥,你也去吧?」
「好,要去的。」齊瑄并沒有如同往日一般坐到我的身側來,而是站起身來朝我走近了一步,有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將我整個人籠罩,「翹翹不睡覺嗎?」
睡啊,當然要睡了,午睡可是人生中排名僅次于吃飯的美事了。
軍營中有事,齊瑄走得比往日還要早些,我心里掛念著美人生病的事,醒得很早。齊瑄哥哥說卿卿是來幫忙的,那便是客人,自然要待她好些。
從婆母給的點心里挑出來幾樣我覺得最好吃的裝進另外一只雕著云紋的小食盒里,打算給元念卿一并帶去。
姜丹好像對美人非常不喜歡,我便沒有叫她,提著手里的食盒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個詞來,叫借花獻佛。
自顧自地「嘿嘿」笑了兩聲,便繼續往前走。ýƶ
剛走了兩步,便聽見身后有人叫我。連名帶姓,一聲「梁云翹」叫得我立馬站定,我轉過頭去,目光陷進一大片火紅之中。
原來是美人。
我拍了拍手里的食盒,將食盒舉到她的眼前:「卿卿,吃點心嗎?」
元念卿的視線糊在我的臉上,雙臂交疊在胸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站在我的面前。我總覺得她好像在審視我。
「你不是生病了嗎?病了就不能亂跑呀。」我伸手去拉美人的胳膊,沒有拉動,我干脆變為了拽著她的袖口。
元念卿把胳膊放下來,臉上的神色極為不自然:「做什麼?」
「卿卿可不可以幫我提一下食盒啊?」我提著食盒已經走了一段路,手有些發酸。
元念卿把自己的袖子從我的手里扯開,伸手接住了食盒,移開視線不再看我:「嬌氣。」
經過后花園的慰寧湖時,我看了一眼闌干上捆著的紅色緞帶,突然想起來一些小時候的事。
我六歲那年時候,有一日趁著下雨跑到花園里玩,結果踩到了湖邊長著苔蘚的石頭,一頭栽進了湖里,還不知道怎麼磕到了頭。
被撈上來以后,整個人昏迷不醒,高燒不退。大夫都覺得我肯定是活不下來了,活下來了多半也是個癡兒了。結果我挺過來了,除了身體虛弱了些,下雨天就頭痛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大礙。
我昏迷了多久,齊瑄便守了我多久,衣不解帶、寢食難安。我醒來后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齊瑄,他抱著我默默地哭了許久,我的頸間一片冰涼全是他的眼淚。
自那之后每次我生病的時候都會老老實實地待在院子里養病,齊瑄說只有聽話吃藥好好地養病病才會好。齊瑄怕我待在院子里太悶了,便稱病不上朝在家陪我,那些朝臣送來的補品全都落進我了的肚子里。
像美人這樣病了還往外跑,肯定是好不了的。
元念卿腿長,走得快些,我跟在后面只能加快了腳步,伸手扯住了她的裙帶:「卿卿,你等等我。你怎麼往這邊走啊?這邊是我住的暖翹閣的方向。」
美人頓住步子,瞥了一眼我拽著她裙帶的手,面露不悅:「不是將食盒給你提回去嗎?」
「不是啊,卿卿,這盒點心是我給你的。嗯,算是婆母與我一同送的吧。」我不自覺地開始絞她的裙帶,并沒有注意到元念卿的神色變化,想了想才繼續說:「不能多吃,藥苦,吃完藥再吃一塊點心就行。」
我以為元念卿會改換方向,直接回翠竹苑去,結果并沒有,她很是不耐煩地提著食盒將我送回了暖翹閣,坐也沒坐就又頂著一張拽臉回到翠竹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