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翹,你的意思是前去和親之人,其實是花辭樹。」
我點點頭,伏在齊瑄的膝上,他的手順著我的脊柱撫過后背,一下又一下,輕柔地將所有的不良情緒如同拂塵一般拂走。
「翹翹,此事與你無關,莫要再想了。」
確實不宜再想了,將軍府昨日進了刺客的事還未曾查清,今日又叫我發現了替嫁這樣的事。我這小心肝實在是經不起這樣接二連三的驚嚇。
伏在齊瑄的膝上,我頗有些懊惱,埋著臉連聲音都是悶悶的:「若是我能早點發現就好了。」
齊瑄嘆了口氣,手落在我的頭頂:「早點發現了又能如何呢?」
對啊!又能如何呢?既然坐上了和親的馬車,從那一刻起,花辭樹便只能是花辭鏡了。
九
見我趴在他的腿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齊瑄將我掰過來親了我的額心,同我講了一個故事。
珧國與澌瀾聯姻,花辭鏡并非首例。
三十多年前,澌瀾最小也最美麗的公主來珧國和親,嫁給了先皇。這位公主尤擅騎射,歌舞皆精,一入宮便奪得了先皇的所有寵愛,一時風頭無兩。可是先皇比這位公主年長了整整十六歲,說是老夫少妻也不為過,怎麼會有那美嬌娘放著少年郎不愛,偏偏愛一個比自己大了那麼多歲的人呢?一時之間,宮中便流言四起,都說這位公主與宮中侍衛有染。
我「啊」了一聲,坐起身來,盯著齊瑄的臉問得極為認真:「那先皇信了嗎?」
齊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捉住我搖晃他胳膊的手一把將滿臉疑惑的我拉進懷里,繼續講述這個故事。
起初,先皇是沒有信的。可是后來這傳言愈演愈烈,先皇心中也存了疑,不像從前那般信任這位公主了。這些積攢的懷疑終于在某一天皇帝看見了這位公主與一個侍衛雙雙昏迷不醒地躺在一起后爆發。剛剛生下一位皇子的公主被迫與自己的孩子分離,關進了冷宮,在受盡了凌辱后仍舊拒不認罪,當著先皇的面揮劍自刎了。公主死后這位小皇子也被送出了宮。
本來這件事到這兒就完了,但是突然有一天,先皇的皇后娘娘瘋了,她在皇宮里到處亂跑,見到人就說公主是被她陷害的。
先皇大怒,徹查此事之后發現確實是皇后從中作梗,栽贓嫁禍給了公主。清白是有了,可是人卻不在了。自此先皇一病不起,不久以后便駕鶴西去了。
「沒了?」我從齊瑄肩頭支棱起腦袋,對這個結局頗為不滿,朝著齊瑄的胸口猛錘了兩下,「太壞了!這個皇后太壞了!活該她瘋了!」
齊瑄輕笑了一聲,拉著我的手放到我方才錘他的地方揉了揉,聽著我繼續抱怨他講得干巴巴的不如姜丹講得好聽。
「這故事確實是要換個人來講更合適。」齊瑄伸手撫平我皺在一起的眉頭,神情愈發溫柔,反過來問我,「宮廷生活很可怕呀,翹翹你說是不是?」
我抬起頭對上齊瑄那雙瀲滟柔波的深邃眼眸,情不自禁地順著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還是在齊瑄哥哥身邊安全。」
這話說得齊瑄很受用,他極為滿意地點了點我的唇珠:「應當叫夫君。」
我叫了「夫君」
,老老實實地窩在齊瑄懷里,心里卻在回味剛才的故事。那位公主和先皇都去了,但是皇后卻一直活到現在。
太子登基,遍尋名醫,治好了皇后的瘋病,如今正是當朝太后,日子過得很是風光。可憐那公主年紀輕輕的就香消玉殞了。
這大概就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回到將軍府時,正趕上婆母出門,婆母身邊的姑子正遣著下人將一些物什裝到馬車上去。
我一拍腦殼,想起來自己竟然將婆母要出門這件事給忘了,趕緊扯著齊瑄去見婆母。
婆母每月都要去繁音寺住上十天,吃齋念佛順便捐些香火錢。前幾年的時候婆母每次去繁音寺小住都要帶著我去,我其實是并不想去的,寺里的素齋實在是不合我的心意。后來不知是婆母知曉了我的心思還是覺得每次聽住持講經我都睡著太丟人了,總之是不讓我去了。
繁音寺有棵神仙樹,據說只要把心愿寫到紅色的緞帶上再綁到這棵樹的樹枝上,愿望就會實現。早先我去翠竹苑找元念卿玩的時候,在她那兒尋了好多紅色的緞帶,我的字寫得實在平平無奇,可元念卿的字寫得著實好看,便托了她寫了「希望花姐姐一路平安」的話。
當時元念卿還嘲笑我只寫個「花姐姐」,神仙未必知道就是花辭鏡。如今看來,倒是希望兩個花姐姐都好。
姜丹去取緞帶了,我同齊瑄站在婆母面前,雙雙沉默,我甚至覺得有點兒驚恐。婆母的目光在我們兩個人的臉上巡梭了數遍,掩著唇笑得花枝亂顫。
笑了好一會兒,婆母才止住,伸手便給齊瑄頭上來了一下:「離翹翹及笄沒幾日了,這點兒耐性瑄兒你還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