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江宴,疼嗎?」
他聲音是啞的,說:「疼。」
哪里都痛。背上是,心里也是。
我說:「我收到了很多消息,都回復不過來,會很累。」
江宴說:「我不會讓他們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掛掉電話之后,不但江宴圈子里的人沒打電話過來,也沒有別的人再來慰問打擾我。
世界終于安靜了。
9
兩天過去,背上還是痛,但我有一場主辦的慈善拍賣要管。
去拍賣會之前,我爸說:「要是江家的婚約丟了,你知道是什麼后果。」
我垂下眼,點了點頭。
其實一開始家里看好的訂婚對象,并不是江宴。他家世頂尖,脾氣卻出了名的不好。
很少有我這樣頭鐵的人靠近。我也成了那個例外。
其實江宴和時序長得一點也不像,我從沒把他當成過時序的替身,唯獨脖頸上的小痣與其一致。但這麼一粒小痣,就足夠我把虧欠時序的好,都彌補到他的身上了。
他們總是說江宴乖戾,其實我在他身上只看到過乖,有時候生氣,哄一哄也就好了。
這兩年在他身上花了太多的心思。
看見那個視頻的時候,心里崩了那麼久的弦就這麼斷了。
那種難過,一直蔓延到現在。
10
我畢業后接管了家里的一些產業。
今晚的慈善拍賣會,就是我最近一直在籌劃的事情。
江宴坐在最邊上的位置,眼神一直沒離開過我。這段時間他的事情鬧得兇,又被江家都壓下去,誰都不敢說、不敢多問,就算是現在,大家都沒敢看他,因為這個一向混賬的太子爺,眼睛竟然是腫的。
他丟臉是一回事,看他丟臉又是一回事,真和他對視上了,說不準就撞槍口上了。
每出一個拍賣品,大家都競價得差不多了,江宴才在最后晃悠悠地舉牌,加出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價格。到現在二十多件拍賣品,都是他這樣拍下來的。
但這件不同。
這件拍賣品是一副油畫,大家連作者名字都沒聽過,畫的是個拉大提琴的少女,用色瑰麗。
連臉都看不清。
卻聽到刺啦一聲碰撞的聲音。
江宴站起身來,臉色很冷。他第一次從一開始就舉牌,那是一個天價數字。
一千萬。
11
拍賣會之后,我帶江宴去取藏品。其實那幅畫是湊數的,時序很久以前畫的我。時序從來不畫我,只有這一幅,結果連臉都懶得畫。時序沒學過畫畫,按理來說應該很難入江宴的眼。
江宴一直跟在我身邊,沒有講話。
我停下腳步,看著江宴垂在身側的手,剛剛他還失手打碎了一個玻璃杯,白皙的手背上都是凝固了的血。我從包里拿出濕巾給他擦。
江宴反抓住我的手,指尖滾燙,他垂著眼,掩住眼底的乖戾。
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出聲,他問:「誰是時序?」
那幅畫的作者署名是時序。剛剛江宴反應這麼大,我就猜到他認出了畫里的人是我。他有些時候,意外的敏銳。
我繼續幫他擦手上的血,很仔細:「是父親朋友的孩子,和我一樣大,不過身體不好。我十七歲的時候,時序來京看病,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他不會畫畫的,你買貴啦。」
江宴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蒼白得可怕。
他的手都在抖,不知道在忍耐什麼,甚至不愿意提時序的名字:「他在哪里。
」
我帶著他的手,按在我的心口,迎上他黑沉的目光:「在這里。」
我說:「時序死了,在我心里。」
江宴伸出手,突然關掉了燈,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淺淡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
我已經準備好聽他亂踹什麼東西,做好準備聽見邊上的觀賞魚缸碎了一地的聲音。他很多時候,暴戾的情緒都會比正常人嚴重一些。
可很久都沒有動靜。我摸上江宴的臉,都是濕的。
江宴把我突然摟入懷中,臉都埋在我的脖頸里面,聲音哽咽,他說:「儲盈,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
我安撫地摸著他的頭發,輕聲道:「把這幅畫掛回去吧,不要撕掉了,很貴的。就掛在你臥室里面,原本掛著我們訂婚照的那個地方。」
他僵住了。
江宴的占有欲很強。
尤其在我們訂婚后,凡是對我有想法的人,都被他收拾得很難看。
如果他的臥室里,掛著一幅時序給我畫的畫,他每天都會重復我那晚的難堪。我們算是扯平了。
等了很久,他才低低地說:「好。」
12
這次慈善拍賣會,也托了江宴的福,他一擲千金,慈善拍賣會的每一件拍品都拍出了高價,最后籌得的金額十分可觀,這段時間的忙碌也算是有了成果。
我把拍賣會的事務籌辦完,才和司機回的家。
后座上有一捧山茶花。
司機訕笑了一下:「剛剛江少非要塞上來,我拒絕不了。」
江宴一直有個習慣,他喜歡的東西,會塞一堆給我。連送花也這樣。
司機跟了我很多年了,開車的時候,猶豫地補充了一句:「江少把小姐放在心尖上的。
」
他只能說到這里了。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
山茶花被我給放在膝蓋上,車窗外夜景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