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這座城市是為了周一笙,如今要離開也是因為他。
仔細想想,在前半生短暫的青春歲月里,我幾乎都在圍著周一笙打轉。
嘖!難怪他會厭煩。
自己的身體自己珍惜,我在家休息了一個月,臨走時也將房子委托中介掛了出去。
在我收拾好行李準備坐上飛機的前兩個小時,周一笙突然打來了電話。
離婚一個多月,我倆可謂是斷得干凈,根本不存在再聯系這一說,更不要提是周一笙主動聯系。
我猶豫片刻,還是接通了電話:「喂?」
周一笙平淡的聲音隔著話筒傳來:「你要賣房子?」
我一愣,下意識地反問:「不能賣嗎?」
話筒那邊一陣靜默,良久,周一笙才冷冷道:「隨你。」
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呵,周一笙是不是還覺得我會像以前慣著他的脾氣?
可笑。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在離開之前走進附近的營業廳,注銷了號碼。
今后,我不想跟周一笙再有任何聯系。
5
我出生在一個小縣城,這里的發展速度比較慢,生活也不像很多城市那樣快節奏。
年過八十歲的奶奶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緊緊拉住我的手,一遍遍看著我,嘴里還不停地數落著我不好好吃飯,又瘦了許多。
我放慢了腳步,踏著夕陽的余暉笑著跟她一起回家。
一如少時。
看著奶奶花白的頭發和佝僂到直不起來的腰背,心酸突然后知后覺地在心頭蔓延。
我追逐在周一笙身后的那許多年,我至親的奶奶是不是也數次徘徊在村口,等著大巴車上是否會走下來她熟悉的那道身影?
我是奶奶一手帶大的,跟父母的感情并不深厚,這次離婚回來我并沒跟他們打招呼。
在我回來的第十二天,隔壁鄰居拿著手機來找奶奶,她看著我的目光有些復雜,我瞬間明白,那是我父母打來的電話。
奶奶將電話遞給我時,電話那頭的女人正在憤怒地咆哮。
我面無表情地掛斷電話,不出一分鐘,電話再次打來,我剛「喂」了一聲,那邊咆哮聲頓時比剛才的還大。
我再次掛斷電話。
如此四五次后,電話那邊的女人終于平復下了心情,她不再高聲咆哮,只是讓我給她我的新電話號碼,她說離婚那麼大的事我都不跟她說,我腦子里在想什麼。
我抿了抿唇,淡淡地告訴她:「在想,我離婚將近兩個月了,你這次想起我的時間比上次短些。」
那邊一哽,再沒有了聲音。
我小時候家里條件很不好,父母生下我后就決定出去闖闖,把我丟給了奶奶。
過了幾年,他們是賺了些錢,可他們身邊也有了新的孩子,我多了一個妹妹。
多了妹妹的理由是因為我跟他們不親近。
后來暑假期間,他們也試圖把我接到身邊培養感情,那時候妹妹六歲,我十一歲。
那個年紀的我已經不屑于跟小孩子爭奪玩具了,可我那個統共也沒見過幾次面的妹妹,卻對我滿是敵意。
我將她胡亂扔在沙發上的芭比娃娃順手放在桌子上,等父母下班回來,那些芭芭娃娃卻不知為何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
妹妹抱著芭比娃娃撇嘴悶著聲哭,她是知道的,她這樣更惹人疼。
父母看向我的眼神復雜,我努力辯解說不是我做的。
至今我仍記得那一刻的無助。
母親擺了擺手,態度敷衍地說:「行行行,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轉頭,她就在以為我聽不見時跟父親說:「這個孩子怎麼被你媽教成了這樣?」
父親不說話,顯然也默認了那件事就是我做的。
后來他們買回了更多漂亮的芭比娃娃鎖在一間雜物室里,那里的鑰匙只有他們三個有。
我對海鮮有些過敏,奶奶記得最是清楚,家里的餐桌上從來不會出現海鮮類的東西。
在我來之前,奶奶還叮囑母親不要讓我碰海鮮類的食物,母親點頭應下了。
可在我來到他們家的第三天,我因為一碗海鮮粥去了醫院,在急救室里我幾乎無法呼吸喘不過來氣時,卻聽到了一門之隔父母聒噪的爭吵聲。
母親說:「我怎麼知道她海鮮過敏?」
父親的聲音有著無奈:「媽來的時候不是跟你說了?」
「她說那麼多事我怎麼記得住?」母親的聲音有些尖銳,「再說了,她都那麼大了,自己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她自己不知道嗎?我看她就是貪嘴,妹妹要吃,她要是不吃不是虧得慌……」
……
而今,他們這般生氣,大約是覺得之前他們看不上眼的周一笙,已經成了商場的后起之秀。
我放走了能給他們在生意帶來便宜的金龜婿,不然,他們怎麼能想起來跟我打電話?
6
大約是茲事體大,我的父母竟然在當天晚上趕了回來。
跟在他們身后的還有我那個上大學的妹妹,我倆視線相對,她眼里的幸災樂禍甚至還沒來得及收。
兩年多不見,父母看上去老了很多,眼角的皺紋不笑時看過去也很清晰,法令紋也深了許多,尤其是母親的面相,看過去竟有些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