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并不理會奶奶興高采烈的問候,而是冷冷地向我瞥來一眼,她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怒斥道:「李茹格,你翅膀硬了是吧?離婚那麼大的事居然也不跟我們商量?」
奶奶震驚于這個消息,看看她,又看看我,嘴角囁嚅幾下到底沒說什麼。
我自知親情淺薄,心里并無波瀾,只擼著懷里的貍花貓,不語。
母親最是見不得我這副模樣,她聲音陡然尖銳起來:「李茹格,這就是你對你親媽的態度?簡直毫無教養,怪不得你婚姻會失敗,你——」
眼見她越說越不像話,父親突然伸手拉了拉她,他嘖了一聲,神情似是不滿:「你真是氣昏了頭,怎麼能這麼說孩子?」
母親自知失言,也拉不下臉跟我道歉,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父親也有些為難地看著我,那表情好像是要我去跟母親道歉。
呵!被罵的那個是我,我還要去道歉?
憑什麼?當子女的難不成生來就欠父母的?
奶奶端來茶水,小聲跟父母說:「有什麼事要好好跟孩子說。」
母親有些嫌棄地看她一眼:「你知道什麼?我看李茹格那麼大膽子都是你慣出來的!」
她慣是愛把奶奶當作出氣筒,為了家庭和睦,奶奶從來都是默默忍受。
我將懷里的貍花貓放在地上,看著它邁著小碎步遠去,才轉頭看向父親,我問他:「你們怎麼知道我離婚了?」
父親訕訕笑了下:「小周給我和你媽打了電話,說這段時間聯系不到你,有些擔心……」
我抿了抿唇,突然覺得好笑。
出軌的是他,先提離婚的是他,說緣分到頭好聚好散的還是他。
我不糾纏,既然離了,沒有孩子的牽制,我必定是要同他斷干凈的,可他這又是在犯什麼賤?
母親還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說著周一笙怎麼怎麼好,每說周一笙一點好,還要意有所指地說我性格差勁,周一笙肯包容我就不錯了等等。
我手里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地抿水喝,等一杯水喝完,她把關于我之前的舊賬也翻個差不多了,最后得出一個我腦子不正常的結論。
是啊,但凡腦子正常,也不會在陪周一笙苦了五年后,在他終于迎來甜時同意跟他離婚。
7
不管母親怎麼惡語相向,我跟周一笙離了就是離了,萬沒有后悔的余地。
在哭了一夜沒得到只言片語安慰的那日我幡然醒悟,余生還很漫長,何必浪費在一個不愛我的人身上?
最后,母親得出結論,周一笙在商場上的勢頭如日中天,這個商場新貴今后有著無限潛能,我絕不能就那麼輕易地跟他離了婚。
他們說,就算離婚,周一笙公司的股份最低也得分我個 10% 左右。
我按了按隱隱泛痛的眉心,打斷他們的商議:「說夠了嗎?」
父母親同時轉頭看向我。
我懶得轉彎抹角,淡淡道:「說夠了就走吧,趁還能買到回去的票。」
母親瞪著眼睛,好半晌才指著我的鼻子再次破口大罵,她罵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罵我生性涼薄……
我瞥她一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涼薄,會遺傳。
而我的生性涼薄,遺傳自他們,怪不得旁人。
我在鎮上找了間旅館住下,剛安頓好周一笙就打來電話。
我看著那十一個熟記于心的數字,猶豫片刻,還是沒接。
周一笙并不氣餒,很快打來了第二個,第三個……
在他打來第七通電話時,我接通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只有周一笙平穩的呼吸聲。
我也不說話,垂眸看著不斷變動的通話時間,等它變成 2 開頭,我打斷沉默:「緣分到頭,好聚好散,這話是你說的。我沒有跟前夫藕斷絲連的習慣,周一笙,不管是什麼事,都別來找我了。」
那邊依舊是沉默,我沒想著等周一笙的回答,掛斷電話后,順手將周一笙拉到了黑名單。
閨蜜說的沒錯,垃圾就該在垃圾桶里待著。
婚姻尚在時,周一笙也沒見得有多好,現在都離婚了,又來艸什麼一往情深人設?
不覺得虛偽嗎?
8
我了解我的父母親,他們從苦日子里過來后就特別不想再過回去,不然也不會造就我與他們的不親近。
這次回來,他們大概連一周都住不到,我不想見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回去。
我將手機關機,在鎮上的旅館里住了七天。
第七天的傍晚,奶奶拄著她那根破舊的拐杖,蹣跚著步子找到了我,這個年過八旬的老人邁著小碎步從村里一點點找尋到了鎮上。
我甚至能想象得出,她一路問詢找過來的模樣。
奶奶花白的頭發被殘陽照出橙光,統共也沒剩下幾顆牙的嘴在沖我笑著,她說:「小茹格,他們走了,奶奶接你回家。」
惶然想起少時,我下了夜自習無論多晚,她都會在村口等我回家。
我以為我歷盡千帆,該是過了哭哭啼啼的年紀,可那一刻還是沒忍住淚如雨下。
我跟奶奶回去后,才把手機開機。
不出意外,父母親兩人在微信里發給我許多小作文,話里話外都是在怒斥我的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