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難以置信:「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沒有一刻覺得這是你的責任,這不是你的錯。」
周懷之試探性地捧著我的臉,擔心我推開他:「是我要帶你出去散心,是我要保護你,這都是我的選擇。如果你受了傷,我會比斷了右手難過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他的話徹底戳破我的心理防線,淚水奪眶而出。
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不怪我。
我聽了太多次,他們說,是你害陳茜過了十幾年苦日子。
他說,是你害得我兒子躺在醫院,傷了右手。
是你的錯,是你的錯。
只有周懷之說,這不怪你,你是自由的。
他坦坦蕩蕩,我卻警惕地審視他的愛。
這次,我不再遵守跟他爸的約定,大不了,讓周懷之把五百萬還給他。
「好,我說。」
我的記憶被拉回四年前那個晚上。
我在手術室外等,周父神情凝重地過來,打著電話:「敢傷害我的兒子,我要讓他們后悔來到這個世界!」
掛斷電話后,他不耐煩地看向我:「你就是懷之的小女友?」
我貼著墻,點頭:「嗯。」
「陳家的假女兒。」
我的臉燒起來,頓時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你準備出國留學?」
「還在考慮。」
「你知道周懷之是為你留在國內的嗎?」
我震驚地抓緊衣角。
我完全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害他放棄了更好的前途留在國內,又害他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周父一副商業精英的架勢,壓迫力十足。
我站在他面前連頭都不敢抬,一遍遍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醫生出來,宣布手術成功,同時還帶來一個壞消息——
周懷之右手傷口過深,以后幾乎不能再進行太過精細的活動。
比如,畫畫。
我腿軟了,我知道周懷之對畫畫的熱愛。
周父咬牙切齒:「陳向朝,好樣的,不就是被趕出陳家,想扒著我兒子嗎?你說要多少錢,我給你,以后離我兒子遠一點!」
我猛地抬頭看他,搖搖頭:「我沒有這麼想過。」
「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年紀輕輕,心思一堆。」
「我喜歡他。」
「你的喜歡給他帶來什麼?他活了二十年,一點苦沒吃過,跟你交往才多久,差點沒了命!」
我身體往外一股股冒著寒氣,窒息一般的難受,像有一根細繩一點點纏住我的脖子。
周父的語氣軟下來,帶著懇求:「算我這個當父親的求你,離我兒子遠一點,他遭不起你的拖累。」
「我想等他醒。」
他換上冷臉:「醫生的 話你聽到了吧,他的右手不能再畫畫了。如果他知道,你說他會不會恨你?你是罪人。」
罪人。
我是罪人。
我怎麼能想到,片刻自由的代價,是周懷之的手?
如果他醒來知道這個消息,會怎麼看我?
我不敢想,只要一想他會對我露出一絲埋怨,我就難受得想死。
我寧愿他沒有保護我。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我的手機,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傳來女人蒼老的聲音:「女兒!」
我下意識要掛斷,她驚慌道:「女兒,救救我,我欠了五百萬,他們說我今天再還不上錢,就要殺了我!」
男人兇神惡煞的威脅聲:「快還錢,今天還不上,把你拆開賣了還債!」
我冷漠地說:「關我什麼事?」
她哭天喊地:「我都是為了你,陳家不要你了,我不得為你賺錢,我沒想到會輸這麼多。你看在我生了你,又讓你過了十幾年榮華富貴的生活,你幫幫我吧!」
虛偽。
我以前聯系過她。
她讓我別找她要錢,當年調換我是因為我出生時瘦巴巴,她擔心我不健康,生病花她的錢,才換了陳茜。
我很累:「多少錢?」
她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喊:「五百萬!」
我瞥一眼周父,頓了片刻后,說:「這筆錢當我借你的,如果你不再聯系我,我當這五百萬不存在。不然,我會起訴你還錢。」
最后,我接下周父讓人送來的銀行卡,寄給我的親媽,買斷我們的聯系,只身去德國。
我說完后,仿若卸下身上的重擔,心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周懷之靜靜地聽完,用大拇指輕柔地摩挲我的眼角,似在幫我擦拭不存在的淚。
他問:「你在德國的四年,還好嗎?」
我認真地問出四年前一直想問的一句:「你的手,還疼嗎?」
我們異口同聲,一起問出了聲。
我笑笑:「還好,我在德國研究所的兩年,差點變成我這三年里,最難忘的四年,好在是順利畢業。」
他也捂著手,說:「疼。」
我不想掃興,但他的錯誤太明顯了:「你捂錯手了。」
周懷之的表情一僵,換一只手,委屈巴巴地說:「我沒騙你,我的右手不能畫畫了,我這四年一直在練習左手畫畫。」
他讓我等等,然后拿一幅畫出來。
上面我穿著潔白婚紗,他一身黑西裝,我們依偎在一起,笑得很開心。
他撫摸畫:「這是我畫的婚紗照,我當時沒敢要你跟我拍。」
我的心柔軟如棉花,清晰地感受著他的愛:「真好看,或許我該穿穿婚紗。」
這四年的隔閡一點點軟化,消失。
周懷之表情微動,故作正經地說:「我今晚能進房嗎?」
我點點頭:「可以, 如果你答應給我看腹肌的話, 宋杰昆只剩下肥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