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一個星期,哥哥市里的高中放了假,讓他們在家里安心備考。
正值周末,我也回了家。
晚飯桌上,我奶美滋滋的給我哥燉了只雞。
只讓我媽端了一下,兩只雞腿就不翼而飛。
她說:「村頭的劉老賴一直娶不上媳婦,也怪可憐的,剛子也不缺這一口雞腿。」
劉老賴,正是上輩子把我強奸致死的人。
時隔多年,我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我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
我忘不了那個絕望的雨夜。
也忘不了那個渾身沾著酒臭尿騷的男人騎在我身上時那滿嘴裂開的黃牙。
上一世,如果不是因為我媽對那個劉老賴的時時接濟。
這個人渣也不會把我家的底細摸得那麼清楚。
更不會在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上蹲守,最終拽進那片幽深濃密的小樹林里。
「媽!你能不能別再去接濟那個劉老賴了?他可憐是因為他懶,前些年村上也不是沒給他找過工作,是他自己不肯去的!」我再也控制不住,拍得我媽面前的桌面啪啪作響。
「李慧兒,我是你媽,你怎麼能這麼和我說話?」我媽擺出了一副被叛逆子女刺傷的慈母形象:「媽從小就教你,要心地善良,吃虧是福,人生在世不要斤斤計較。」
「行了行了,都少說幾句吧。吃肉都堵不上嘴麼?剛子回來是備考的,這日子難道就不能消消停停的過麼?」正在給我哥盛湯的我奶打斷了我們之間的對話,拿起我的碗也撈了三大塊香噴噴的雞肉。
我知道,這幾塊雞肉是我奶對我剛剛說的這些話的認可。
很快,就到了我哥高考的日子。
由于哥哥的考點在市里,于是幾個相鄰且有高考生的村子就由村里出錢包了輛大巴。
在高考前一天時,就把村里的學子送到市里統一的招待所里。
大巴的發車時間是上午八點三十。
在八點零二分的時候。
我哥卻從自己包里翻出了一張不屬于他的準考證。
他看著準考證上的名字,朝著正在給他包里塞雞蛋的我媽大喊一聲:「媽!田雄的準考證和身份證咋在我這兒!我的準考證呢!」
田雄。
我舅舅田小樹的兒子。
比我哥年長三歲,復讀幾年依舊還在高三晃蕩。
我媽渾身一僵,似乎沒想到這些東西會這麼快被發現。
她松開了手上正在拉扯的拉鏈,慢慢轉過身去,向我哥尷尬的笑笑:「剛子,你說啥呢?媽不知道呀。」
我奶和我爸聽見我哥的聲音齊刷刷的沖進屋里。
由于跑的太急,我爸的輪椅還撞在了門框上險些摔倒。
我奶先我爸一步從我哥手上把準考證接了過來看了一眼,當即氣得渾身顫抖,把那張準考證往我媽面前一摔:「田雄是你外甥!你怎麼會不知道?孩子馬上就要去考場了,你把孩子的準考證放哪去了?」
「田小苗,這麼多年我李大強自問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為什麼總要這樣攪和這個家?」我爸彎腰把地上那張準考證撿起來,似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以前的事情,怎麼樣都可以,這次事關我兒子的前途。你把剛子的準考證交出來咱們的日子就還能繼續,如果你執意收著,那我們今天就去鎮里離婚吧。
」
我媽猛然間抬起頭,又緩緩垂下,老半天才慢吞吞的說道:「拿不來了,剛子的準考證被我給燒了……」
「燒了?!」
整間屋子里除我媽之外的四個人都異口同聲的喊了一聲。
奶奶喊了這一聲之后就站立不穩,我也跟著兩眼發白。
我們祖孫兩個還是靠著互相攙扶,才勉強把身形穩住。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為什麼每當我覺得我已經改變了所有人前世命運的時候,我媽都會跳出來給我當頭一棒?
聽見我媽的回答,我哥呆呆的愣在原地。
我爸當場落下淚來,瘋狂的捶擊著自己的胸口。
「田小苗,我當初為什麼要娶你?我到底為什麼要娶你?孩子苦讀了這麼多年,你沒有幫過他一次不說,臨門一腳的時候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見此情形,我媽雙膝一軟又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的解釋道:「大強,你別生氣,是我哥求到我面前來的。他說大毛復讀了幾年也沒考上,不如就讓剛子替他去吧。反正咱剛子成績好,明年再去考一次就完了,我哥也說了,剛子的復讀費他會出的。我也是不想耽誤大毛他的前程啊!」
「田小苗!」我爸厲聲打斷了我媽的哭訴:「別人孩子的前途是前途,我兒子的前途就是個屁對麼?」
「不是的,不是的。」我媽跪在地上不停搖頭:「我只是覺得咱們剛子成績好,隨便考考就能考上,所以就想著幫自家人一個忙,也是舉手之勞而已。」
「舉手之勞?」愣在旁邊許久沒有說話的我哥開口了:「媽,你知道我為了今天準備了多久麼?你知道我這三年沒有睡過一個整覺嗎?田雄小時候是怎麼欺負我的你都忘了嗎?你憑什麼這樣隨便的替我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