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切僅有的都給了我,他連小小的臥室都沒有,只有一張睡覺放不下腳的沙發。
我努力控制自己少搞破壞,多學習正常人。
但是從小的病史并不允許我像正常人一樣接受義務教育,爸爸就把以前工作用的筆記本給我上網課。
我涉獵極廣,化學,醫學,計算機等等,幾年時間窩在我的小房間求知若渴,時間彈指而過,都沒什麼心思糟蹋小動物了。
爸爸送外賣成天早出晚歸,早上做好早午飯,晚上帶著給我的宵夜回來,他人就已經累得不行,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些年里,我們從來沒有提起過母親。
十八歲生日那天,我把家里打掃了個遍,破天荒地學著電腦上的教學視頻煎了兩個蛋,煮了兩碗面條。
蜷縮在爸爸的沙發里,邊上著網課等他回家。
但是他今晚并沒有提早回家。
清晨,敲門聲驚醒了在沙發上枯坐了一夜的我,我興奮地跑去開門。
不是爸爸,是警察。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節哀,你父親昨晚遭遇車禍,搶救無效,肇事者逃逸,仍未抓獲。”
我挑眉,眼睛和心臟都酸酸的,可能是一晚沒睡有點累。
太平間里的爸爸應該是這幾年最白的時候了吧,顱骨碎裂,我差點認不出他。
這名叫葉清的年輕警官,站在我身邊,“尸檢結果顯示應該是一輛貨車高速行駛,在撞飛后沒有減速又從身上碾過。”
我握著父親的手,現在輕輕一捏就是一塊淤血,多麼脆弱的生命啊,直到冷汗把我全部浸濕,我咬牙切齒地看著警官,
“所以這麼一起明目張膽的兇殺案需要多久破案?”
“是兇殺還是意外現在還尚未給案件定性,但是我們會盡全力。”葉警官公事公辦。
我目眥欲裂,拽著他的衣領,“快一點,我的爸爸媽媽都死了,已經沒有人管我了。”
說完我就合上了爸爸的白布走了。
握上門把手,葉警官出聲,“我們對受害者家屬都做過背調,你母親也死于兇殺,醫院曾證實你情緒漠然從小異于常人,具有一定的不安定因素。”
我回頭,“所以?”
他清澈的眼睛就像爸爸年輕時一樣,他一字一頓,“這些年里你沒有想過報復嗎?”
我笑了,“與其來研究我,還不如早點抓到兇手。對誰都好。”
葉警官把爸爸的遺物給我了,他送外賣的電瓶車里有一只小黑狗和一封信。
他總是說我沒什麼朋友,想讓我多出去,信上也無非是這些內容,俊秀有力的字跡變成絕筆,一張薄紙上我的眼淚滴答滴答的,沾濕了字跡和小黑的毛。
飼養我十八年的溫室坍塌了,警方的態度和繁瑣的程序讓我覺得一如十年前的酒店,沒有一個外人會為我的親人殮尸。
拿到所有遺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看他的手機。
我們在媽媽出事之后就搬離了原來的城市,這麼多年在這個偏遠的三線城市。
如今突然出現,必有因果。
出事那晚是一個境外打來的電話,還有一條同一個號碼發來的威脅短信,
“交出密鑰,別忘了,你的女兒。”
十一點三十分爸爸回信,“不可能,如果遇到我女兒,還是你們小心一點吧。
”
爸爸的死亡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他在被跟蹤。
這些線索我能發現,警方肯定已經發現了,但是他們卻沒有提起。
我給葉警官打了個電話,“我父親的手機,這麼明顯的指向,請問現在案件可以被定義為兇殺了吧?“
那邊停頓了一下,“陶小姐,境外勢力意味著辦案難度更大,況且是這樣的三不管地界。”
我直接掐斷了電話。
深吸一口氣,又打開了那臺老舊的筆記本。
我深入學習過計算機,技術上不比高端的黑客差。
他十分自信,甚至沒用假號碼。他賬戶之下有千萬資產,這不禁讓我想到了十年前爸爸那座頃刻間倒塌的公司。
爸爸帶著我躲了這麼些年都沒躲掉,我不如走出來。從十年前那個門縫里走出來。
我深吸了口氣,用爸爸的手機撥通了這個電話號碼,很快就接通了,電話兩端都沒有馬上出聲,我很有耐心,一直等著他。
“喂,是小瑛吧?還記得劉叔叔嗎?”
我笑了,“當然,叔叔在國外過得不錯吧,我現在無父無母來投奔你方便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對面陷入沉默,我拋出誘餌,
“你覬覦了我媽很久了吧,我長大之后就沒見過叔叔呢,叔叔不想我嗎?還有叔叔就這麼確定爸爸不會把密鑰的消息告訴我嗎?”
對面的聲音變得興奮,“好啊,叔叔在這邊等你。”
我立馬買了最近一班的飛機,在飛機上竟感覺到了詭異的興奮。
下了飛機我沒有馬上聯系劉叔,畢竟這里不是國內,沒必要十年后一頭熱去千里送人頭。
爸爸的手機里常瀏覽的網頁里總是會彈出一些在線賭博的廣告,這些本來是常見的,但是鋪天蓋地的廣告透露著不尋常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