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自認為他瞞的很好。
秦婉纖長的睫毛微濕,眼睛里隱隱有淚光。
她咬著唇倔強的不肯讓眼淚掉下來,跟了上去。
江衍折回身,對我解釋:「時佳,我們……只是為了表演效果。」
他把和秦婉不可言說的曖昧,歸于對我的試探。
我和他四手聯彈,在對方眼里看過對彼此的欣賞。我們依偎著等海邊的日出,我們見過海底世界貼面游來的龐然大魚,在日落里落下一個青澀的吻,一針一線的繡他的演出服。
在他陪我做盡親密之事的時候,
他和秦婉有大段在凌晨的聊天記錄,會貼心的為她準備昂貴的生日禮物,他甚至在工作室將她壓在桌上的時候,怕她著涼,用那件襯衫為她隔開寒意。
那段無意中翻出來的監控驟然把我的美夢打碎了,露出尖銳丑陋的事實。
他從最開始提起秦婉的厭煩嫌棄,到最后下意識避著我給她發消息。
只用了三個月。
他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扯。
我抬眼看他,輕輕說:「江衍,我的獎杯呢?」
江衍僵在原地,臉色蒼白,想要解釋,也只是張了張嘴,沒說半個字。
秦婉是他的愛麗絲,那我呢?
我算什麼?
4.
沈景被人圍在中間,眾星捧月。
他漆黑狹長的眼尾微垂,折射著舞臺上璀璨的光,穿過人群望著我,原本冷淡平和的眸子蘊了七八分笑意出來。
我被他看的心虛。
所有人合照的時候,沈景和江衍站在了一起。
秦婉沒往前湊,站在我邊上,她笑意盈盈的,輕聲說話。
落在別人眼里,以為我們關系親近。
只有我聽見她說了什麼。
她說:「你一個殘廢怎麼配的上江衍。」
我輕笑了一聲:「你問問江衍,他敢嫌棄我殘廢嗎?」
我轉身往舞臺上的鋼琴走去,坐在鋼琴凳上,將旗袍皺起的布料舒展,左手垂在身側,右手撫上琴鍵。
樂聲流暢,聽著相似的音調,眾人竊竊私語。
我單手彈奏了剛才江衍和秦婉兩人演奏的曲子,致愛麗絲。
只是在彈奏中,差點忍不住將左手放上去。
一曲畢。
我抬眼看秦婉,做口型:「你連一個殘廢都不如。」
秦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惡狠狠的盯著我,想把我拆骨入腹。
秦婉想用這次比賽和江衍的四手聯彈,取一個好名次,然后出國找學校。
良好的輿論也是其中一部分。
可風頭讓我搶了個精光。
她怎麼能不恨。
沈景撥開人群,將那個獎杯放在我和他之間,坐在我身邊。
即便如此我還是能聞見他身上的冷冽松枝浸透了的雅香。
我側頭看他。
沈景的手掌輕攥著我的手,放在起始位置。
幾乎是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他想干什麼了。
第三鋼琴協奏曲!
沈景低下頭,柔聲問:「時佳,準備好了嗎?」
我手指落在琴鍵上,敲出聲響。
沈景指尖靈動飛舞,演繹復雜的織體,最艱澀的地獄技巧。
沈景應對的游刃有余,硬生生將我顯出生澀。
我不肯認輸,全神貫注進去追趕,手指和沈景不斷交疊。
眾人驚嘆靜默,視線注視著舞臺中央。
四個強悍的進行曲般的音符,熱烈共鳴中結束全曲。
結束后,臺下爆發出一陣陣雷鳴的掌聲。
江衍唇角下壓,努力壓抑翻涌的怒氣,面色陰沉的都要滴出水了。
他知道往我哪捅刀子最疼。
我也知道。
單手的致愛麗絲也只是小兒科。
沈景游刃有余,和我的天衣無縫配合出的第三協奏曲才把江衍自尊心擊垮的利器。
畢竟江衍練了半年,也做不到完美的演繹。
他們說南沈北江,可江衍自己知道,他跟沈景差得多。
我站在他身邊低聲道謝。
沈景看著江衍快把牙咬碎的模樣,心情大好,要伸手摸我的頭。
我往后退了兩步,拙劣轉移話題:「你襯衫哪買的?」
一問出口,我就后悔了。
沈景不甚在意的收回手,「我認識給你做旗袍的師傅,我求的他。」
「……」
我買的是孤品。
也不知道他求了多久,才肯讓那個老古董出手。
沈景視線落在我的左手上,「下次比賽可以見到你了吧。」
我詫異,這個家伙這個都能看出來。
連江衍都不知道。
我打算比賽結束后告訴他。
可他選了秦婉,沒選我的獎杯。
那個獎杯,這是我給他的最后一次機會。
沒有下次了。
我看著沈景,出言挑釁:「沈景,下次獎杯可就不一定能提前寫上你的名字了。」
他慢條斯理的拿起鋼琴凳上的獎杯。
轉身給我留了一句:「看你本事。」
5.уž
沈景的工作室發了比賽的照片,角度很刁鉆。
那張照片很精心的把我框在里邊。
他眉眼清雋,舉著獎杯坐在舞臺邊,唇邊是淡淡的笑,柔和清澈。身后是我坐在鋼琴凳上,近的仿佛就在他身邊。
配文「我的榮耀。」
我和沈景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他住在我家對面。
他父母離婚,鬧分家,最后甚至動了手去了公安局。
他在門外蹲了兩個小時,沒人問一句。
夕陽拖著尾巴照下來,他藏在陰影里,像極了沒家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