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中秀才的第二天。王寡婦穿著嫁衣,大著肚子吊死在了我家門口。
縣令為此剝奪了哥哥功名,不許他再參加科舉。
可他們不知道,我能溝通陰陽,和鬼魂對話。
當晚,我和哥哥在院中燃起引魂香。
王寡婦伸著長長的舌頭出現了。
「王寡婦,到底是誰害死你?」
我話還沒問完,她紅著眼睛沖向了我哥;「你這個負心漢!拿命來!」
1
「阿芙,為兄穿這件青色的袍子好看,還是月華色袍子好看?」
哥哥一大早就把我從溫暖的被窩中拖了起來,喜滋滋地拎著兩件衣服在我面前搖晃。
我揉了揉眼睛,按捺住上前捶死他的沖動,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兄長,你長得俊,穿什麼都好看!」
昨天放榜,哥哥考了第一名,現在是縣里人人稱頌的少年才子,宋案首。
而今晚,縣太爺會在城中最好的酒樓設席,宴請這次鎮里考中秀才的學子們。
聽說哥哥作為案首,晚上可以和縣太爺坐在一桌。
「有了!我去問問爹娘,穿哪件衣服更好看!」
我哥興致勃勃地抱著衣服就要出門,爹娘的墳離家里足足有三里地,我看他是魔怔了!
「哎你倒是穿件棉衣啊,外頭冷!」
我跳下床喊住哥哥,他頓住腳步回過身朝我燦爛一笑:
「阿芙,為兄心里頭熱,不覺得冷。你快回屋吧,仔細凍著!」
我心里一酸,十年寒窗苦讀,終于等來了今天。
夏天屋外太曬,哥哥悶在屋里長了一身又一身痱子。
冬日屋里昏暗,哥哥舍不得點蠟燭,都是坐在院子中看書。
手上腳上的凍瘡爛了又好,好了又爛,冷時受痛,熱了發癢。
這些苦哥哥一個字都不曾提起,我卻都看在眼里。
中了秀才以后,哥哥不但可以去縣里的府學上課,每個月還有三兩銀子的廩膳銀。
我和哥哥的生活,總算是有了一點盼頭。
等以后哥哥中了舉人,中了進士……
我站在門外,忍不住笑出了聲。
2
「啊!」
哥哥站在門前正準備開門,頓住手轉過身疑惑地看著我:
「阿芙,你可聽見門口有人在叫?」
還沒等我回答,門口又響起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
「快來人啊!死人啦!!!」
哥哥驚疑不定地打開門,一個紅色的身影直直撞了過來。
王寡婦穿著單薄的大紅色嫁衣,小腹高高隆起,得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了。
她雙眼緊閉,舌頭長長地伸出嘴巴,臉色青紫,一看就死了好幾個時辰。
她就吊在我家院門前的廊下,門上還貼著我昨天特意買的紅紙。
這巷子十分擁擠,街坊們的院子都不大,豆腐塊般小小的一片天地,有點動靜幾乎周邊人家都能聽見。
很快,整條巷子的住戶都擁到了我們家門前。
有人見情況不對,飛奔去找了官差。
「阿芙,別看。」
哥哥一把將我拉在身后,自己卻死死盯著王寡婦隆起的肚子。
不一會兒衙差就到了, 來的人還有幾分面熟,正是昨天來我家報喜的那個。
「宋案首,這是什麼情況?」
「張捕快有禮,這是住在我們家隔壁的王嬸子,不知為何,竟然吊在了我家門口。」
鄉鄰們的眼神在我們和王寡婦身上掃來掃去,尤其是看到王寡婦的肚子時,更是有些意味深長。
王寡婦原名叫王蓮花,是鎮上很有名的繡娘。
一手雙面繡巧奪天工,聽說她光是坐家里繡繡花,一年就能賺上百兩銀子。
王蓮花今年三十出頭,風韻猶存,人長得好看又能賺錢,鎮里提親的媒婆都踏破了門檻。
但是她一門心思替夫家守寡,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輕易不外出見人。
王蓮花和她丈夫是逃難到這里的,沒有公婆,也沒什麼親戚朋友。
所以她大著肚子這麼久,街坊們竟然沒人發現。
3
「看,她身上有一封信!」
捕快搬動王蓮花尸體時,從她懷中掉出來一封黃色的信。
【卿本良人,奈何緣盡。】
【從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長和短,宋青川敬上。】
張捕快念完信以后,全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劈手從張捕快手中奪過信紙,薄薄的一張紙握在手中,卻重逾千斤。
信是我哥寫給王蓮花的,信上說自己和她只是露水情緣,現在中了秀才,以后自然會有大好前程。
信上還說,很感謝王蓮花這些年供他讀書,這份恩情他銘記在心。
等以后中了舉人有了錢財,會將王蓮花贈與的銀子數倍奉還。
這些年我哥讀書的錢,分明是我們兄妹倆一起努力攢下的,何曾用過王蓮花半分!
可是這字跡,這字跡的的確確,是哥哥的……
「嘖,難怪宋家小子看不上我外甥女,原來喜歡吃老黃瓜啊!」
「呸!人面獸心!畜生都不如!」
「就是,騙了人家錢,搞大人家肚子,還想自己去享受榮華富貴?」
「簡直就是陳世美一個!」
哥哥今年才剛十八歲,那王蓮花大了哥哥整整一輪,他們怎麼就相信這麼離譜的話!
「你們胡說!」
「我哥和王蓮花是清白的!」
「捕快大人,冤枉啊!」
哥哥畢竟是新晉案首,張捕快也不敢輕易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