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人抬著王蓮花的尸體,恭敬地帶著我哥和我一起去了縣衙。
跟在身后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等我們走到縣衙時,幾乎驚動了半城的人。
4
仵作驗看了尸體,確認王蓮花是自縊而死的。
她腹中懷著五個月的身孕,一尸兩命。
捕快搜查了王蓮花的家,在她家中找出了兩件男子的長袍。
一件青色,一件月華色,是我哥經常穿的樣式。
今天早上,他還拿著這兩件衣衫要去問問爹娘,到底穿哪件好看。
王蓮花家不但有我哥常穿的衣袍,枕頭下還放著我哥哥去年遺失的一塊玉佩。
那玉佩成色不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卻是爹娘留給哥哥的遺物。
她床頭的妝奩盒子里,還放了厚 厚的一疊情書,署名全都是宋青川,字跡也確認是哥哥的無疑。
樁樁件件,鐵證如山。
縣令大人大發雷霆,當場怒罵我哥,說他有才無德,不配當這案首。
哥哥被剝奪了秀才的身份,并且終身不得再參加科舉。
短短一天時間,風月變幻。
大家交口稱贊的青年才俊跌落泥潭,成了人人喊打的陳世美。
「哥,你別急,到了晚上,我們就能搞清楚事情真相了!」
我哥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他向來愛惜名聲,現在鎮里人人說他和王蓮花有一腿,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阿芙,你說世道為何如此不公?」
「為什麼只有女人才能驗得出是不是處子之身?」
「我這麼大一個童男,他們都看不出來嗎?」
「我可真是冤死啦!!!」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哥哥,心中雖然又急又氣,但是并沒有絕望。
因為我們家的人天生就能溝通陰陽,和鬼魂對話。
今晚夜半子時,只要我們召喚出王蓮花的魂魄搞清楚事情真相,明天就能還哥哥一個清白了。
5
王蓮花無親無故,尸體被放在了城西的義莊。
天黑以后我和哥哥換上深色衣裳,蒙著臉悄悄摸到了義莊。
看守義莊的人嫌天冷,躲去一邊的屋子休息了。
王蓮花的尸體被放在一張木板上,上頭還蓋著白布,白布被風吹得呼啦作響,看著十分瘆人。
我掏出準備好的香爐放在王蓮花腳跟前,恭敬地磕了幾個頭以后才點燃三柱香。
香剛點上,就齊根而斷。
我和哥哥對視一眼,都吃了一驚。
枉死之人不受香,王蓮花不是自盡,而是被人勒死的!
昨天晚上哥哥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我在隔壁房間都聽到他翻身時床板發出的嘎吱聲了。yʐ
我和哥哥一樣,也都沒有睡意。
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衙差敲鑼打鼓來我家報喜的畫面。
而就在昨晚,一墻之隔的王蓮花家,卻被人兇殘地勒死了。
我哥狠狠心,從懷里掏出犀牛角,枉死之人的魂魄用普通的引魂香無法召出,得用犀牛角。
生犀不可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將生犀粉撒在引魂香上,一股奇香瞬間彌漫在了義莊。
只見一道紅色的虛影從王蓮花身上緩緩坐起,臉色慘白,五官清秀,正是王蓮花的鬼魂。
她看到我哥,瞳孔猛然一縮,隨即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了過去:
「負心漢!拿命來!」
「哥!快躲開!」
我比哥哥靠得更前,王蓮花卻徑直繞過了我,直奔哥哥而去。
她的頭發無風自動,漫天飛揚。
猩紅的舌頭伸出數米長,像一卷紅布一樣將哥哥緊緊裹住,然后用力摔在地上。
6
「哎呀!」
哥哥慘叫一聲,在地上如葫蘆般滾了幾圈以后重重撞在了一根柱子上。
「哥!」
哥哥仰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連哼都沒哼一聲。
王蓮花面容猙獰,她站在一邊用手 摸了摸肚子,收回舌頭陰森一笑:
「乖兒子別急,你爹很快就能下來陪我們了。」
「我和你拼了!」
見王蓮花再次朝我哥飄去,我心下大急,也顧不上害怕,沖過去就抱住了她的腰。
「滾開!」
王蓮花袖子一甩,她的黑發像一條蟒蛇般纏上了我的脖子,將我吊在半空中。
脖子處傳來一陣劇痛,我像瀕死的魚一般張著嘴,拼盡全力卻吸不到一口氣。
「嗬~」
「嗬~哥,你,你快跑!」
哥哥剛才那一撞顯然撞得不輕,他晃了晃腦袋仰起頭,看到我被王蓮花雙腿亂踢吊在空中的模樣,目眥欲裂。
「阿芙!」
他踉蹌著朝我跑來,沒跑幾步,就被王蓮花一腳踢開滾在地上。
王蓮花好像貓戲老鼠一般,一邊吊著我,一邊等我哥靠近了就捉弄他。
滾了幾次以后,我哥臉上沾滿了灰,頭發也凌亂不堪,形如瘋子。
他趴在地上劇烈地喘著粗氣,最后幾乎是手腳并用,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你這無情無義的負心漢,對你妹子倒是好得很。」
王蓮花冷冷地看著哥哥,眼神越發兇狠:
「你越在意的東西,我偏越要毀掉!」
7
脖子上的力道猛然加重,胸腔憋的似乎要炸開一般。
生死關頭面前,我反而冷靜了下來。
這次來找王蓮花,是我和哥哥草率了。
她懷著身孕而死,一尸兩命,早就不是普通的鬼魂,已然成了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