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我兒不哭,沒了他,你還有娘,還有外曾祖父,還有許多人。」
血腥味從臉頰旁傳來,我這才后知后覺地害怕。
娘抱著我安慰,門外也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春塵姐姐推來門:「殿下?殿下!」
看見滿臉是血的我們娘倆后,她幾乎急得要哭出來。
青樾叔叔緊隨其后,在屋內環視了一圈后,立刻開始在地上那人身上翻找起來。
娘搖頭:「我們沒事。」
接著對青樾叔叔說道:「是薛少塵派來的人。」
青樾叔叔的臉色變了又變,只默默開始把那人往外拖。
直到要出房門,他才輕聲說道:「殿下,臣真想去殺了他。」
娘看著他,沒言語。
他接著說:「但臣知道,殿下不會同意的。」
「臣給殿下燒些熱水,待會您沐浴后再睡吧。」然后就埋著頭,繼續往外走。
門要關上時,娘忽然叫住他。
說道:「我留著他,不是因為心軟,更不是余情未了,而是他還有用。」
「你不要多想。」
氣氛一時有些奇怪。
我心情平復不少,趁著春塵姐姐和娘不注意,就追著青樾叔叔的腳步也出去了。
偷偷摸摸走了幾步后,青樾叔叔轉頭,在我面前蹲下:「小姐跟著臣做什麼?」
「臉上還臟著呢,殿下待會看見會生氣的。」
我將娘前幾天送給我的小發簪遞給他:
「外曾祖父說,你以前是娘的護衛,還差點就當了娘的側夫人。
「如果你以后真是,那便算我的『庶父』,我自然不能隨便指示你做事,這個你收下。
「等什麼時候我也有了自己的護衛,就不用叫你辦事了。」
他向來冷著的俊臉忽地漲紅:「小姐……」
17
我想他是害羞,繼續說:「薛少塵想殺娘,娘又說他有用,殺他是不成了,給他個教訓又不是不行。
」
只要他不知道是誰,又沒傷到性命。
把我這個狼心狗肺的爹捆起來打一頓又有什麼所謂呢?
他還敢大肆宣揚自己堂堂陽平侯,被不知道是誰的人打了一頓嗎?
青樾叔叔一愣,隨即抿唇一笑:「小姐,殿下知道了會生氣的。」
我回道:「你別怕,我替你擔著。」
他低頭,糙礪的手心躺著小小的玉簪,對我說道:
「小姐和殿下小時候真像。
「可這東西可是先王后命人特制給殿下的,臣哪敢收。
「但若到時候殿下生氣,小姐可要幫我求求情。」
我拿回簪,許諾道:「你放心,要怪也全怪我。」
但回去之后,娘還是發現了我剛剛溜走的事,問我干什麼去了。
我知道瞞不過,也沒想著瞞。
說完后,她沒有生氣,反而說我做得對:「娘顧慮太多,還是律安心疼娘。」
燈火下,娘那潤如油膏的紅唇顯得愈發嬌艷,配上披散著浮動在水面上的黑發,明艷驕傲的臉龐,還有看向我溫柔慈愛的眼神,顯得妖嬈嬌媚。
我想起剛剛青樾叔叔紅了的臉,問道:「娘不是喜歡青樾叔叔嗎?外曾祖父不是說他是娘的側夫人?為什麼不給他一個名分呢?」
娘被我這句話驚住,半晌不說話。
倒是一邊替娘擦拭身體的春塵姐姐沒忍住,撲哧一笑:「公主您還沒想明白,小姐卻看出來了。」
娘的臉被熱氣熏得發紅:「外祖父怎麼能對小孩子說這些話?」
我不解:「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外曾祖父還說我以后也會有側夫人。」
娘伸手,彈了彈我的小腦袋:「你就記得這些東西。」
頓了片刻后,又繼續對春塵姐姐說:
「不過我在律安這麼大年紀時,父王和母后已經選了好些人給我備著了。
「他們中有人出身平平,一身才華都無地施展,都想通過公主府尋個出路。
「都怪我。」
春塵姐姐說道:「公主不必自責,便是公主沒納面首,先王也未曾虧待他們。」
「好些人不都得了重用嗎?」
娘點頭,忽然對我鄭重其事地說道:「律安要記住,切不可因為情愛放下身上重擔,這世上除了男女之情,還有許多東西值得重視。」
「譬如君臣之義,骨肉之恩……」
說完又搖頭:
「我多慮了,我兒可不是目光短淺之人。
「不過這些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
「那些伴讀中可律安有喜歡的?」
我搖頭:「談不上喜歡,但確實有看著就叫人高興的。」
娘舒心一笑:「這便夠了。」
18
隔日我又去了湖邊,卻沒有見到宋懷謙。
剛生氣轉身往回走時,卻碰上一臉著急的徐盈語和楊照溪。
我連忙問原因。
楊照溪氣喘吁吁,徐盈語也是說一句歇一句:「江巖……他娘……上吊自盡了,江巖也不見了,我們現在正找人呢!」
「走,先回家找人幫忙!」我仰頭看了一眼天空,已經開始飄起小雪,心中擔憂。
我找了府里幾個家丁,叫他們挨著挨著叩各家門問問。
原本村子就不大,大家也都相熟,自然都知道江巖家的情況,更有不少人心疼他的。
所以一聽說這件事,就放下手里的事加入了尋人的隊伍。
不一會云溪村大半人都出來尋找江巖了。
雪下得越來越大,如煙般縹緲的雪花紛紛灑灑,飄飄搖搖,如同玉白色的蝴蝶,不斷銀灰色的天空落下。
眼前的路很快被白色填滿,顯得模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