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爺冷哼了聲。
這時方舉人出場了,環視了周圍一圈,隨手點了幾個也參加了縣試的人,提問了幾句。
別人作答時,他始終眉頭微皺,瞧不出滿不滿意。
倒是最后輪到姜勉時,他認真聽完,眉目剎那間舒展開了:
「不錯,你才八歲,便有如此才學,若是不出意外,案首應當是你了。」
話音剛落,席間一陣騷動,之前多有克制的姜勉,也不可抑制地露出微笑。
案首,也就是縣試第一。
都知童生試分縣試、府試和院試,若縣試能拿案首,那后面兩場考試都不會太差。
若運氣好些,中個小三元,那不得了了,別說秀才,就是考舉人,努努力也是能做到的。
這話傳入我爹耳朵里,自是笑得合不攏嘴。
于是當天下午,他就喜滋滋地把姜勉和他的生母孫氏接回了姜家。
張嘴就是要抬孫氏為平妻,給姜勉一個嫡長子的身份。
10
饒是阿爺和我娘早有準備,都不免和我爹展開激烈爭吵。
我爹態度很堅決,握著孫氏和姜勉的手,站在一起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勉哥兒才八歲就能考中童生,還有可能是案首,日后也能輕而易舉考上秀才甚至舉人,這對姜家是多大的榮耀,我不可能丟下他們不管!」
我娘心如死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握著我娘的手,給予她力量,轉頭目光冷淡地問我爹:
「你就這麼確定,案首能是姜勉?」
「這可是方舉人親口說的!」
我爹十分篤定,饒是我阿爺竭力阻止,但奈何這事終歸是大房的事,阿爺也不好對我爹的房中之事插手。
于是這段時日,我爹喜滋滋地準備娶妻事宜,而姜勉就這般在姜家住了下來。
放榜前一日,我路過花園,正巧碰上在大樹底下乘涼看書的姜勉。
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誰知他竟開口叫住我,張嘴便是:
「鈺哥兒,我知曉你對我頗有偏見,但不日我便要成為你兄長,我瞧你也有幾分讀書的天賦,沒夫子教導可不行,若你不介意,我可以教導你。」
他眸光清高,神色倨傲,仿佛對我而言,這是一種莫大的恩賜般。
我冷嗤了聲,掃了眼他 正在看的書,不屑道:
「這本書一個月前我就學完了,你有時間不如操心下自己,你以為你娘真能順利嫁進姜家?」
姜勉一愣。
我不再說話,抬腳離開。
他看著我冷傲的背影,微微皺眉,半晌低聲道:「不識好歹。」
第二日,就是放榜日。
我娘被我爹氣得病了好幾日,但這日還是強撐著病體,起身要陪我一同去放榜。
她比我還緊張,收拾的時候一直在說:
「鈺哥兒別怕,就算沒考中也無事,你還小,日后有得是機會,至于你爹那邊,娘也決計不會讓一個庶子騎到你頭上。」
我朝她笑了笑沒說話。
因著我娘起得晚,又要梳妝打扮,自然是耽擱了些時間。
我們匆匆往外走時,正巧碰上同樣去看榜的姜勉。
他身側有我爹和孫氏陪同,三人喜氣洋洋,儼然已經高中,我爹甚至還寬慰道:
「別急,去晚些,人越多,咱們就越有面子。」
我們兩撥人馬遇上,我和姜勉目光在空中交匯,我挑釁地揚了揚眉。
姜勉眸光隱晦,心中冷笑,想的是等他成績一出,住進姜家,再來好好收拾我。
我們急匆匆地往外走。
然還未踏出家門,忽然聽見外面一陣熱鬧的敲鑼打鼓聲由遠及近。
11
這是衙役報喜的隊伍。
烏水縣不大,有個什麼事全都知道了,因此衙役行至姜家門口時,身后已經跟了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剛進門就朝著姜勉恭喜。
方舉人赫然在內,他身份尊貴,一出現自有人給他讓道。
他撫著胡子走到姜勉面前,紅光滿面,笑道:「為師就知道你肯定行。」
姜勉抿唇笑了笑,目光卻得意地朝我望過來。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
我二人的互動落入其他人眼中,眾人立馬便竊竊私語開了,大都是夸姜勉前途無量,我爹有遠見之類的,幾乎沒有人將我放在眼里。
我娘緊緊握著我的手,小聲道:「你若不想聽,尋個理由回房去,明年再考,娘相信你。」
我抬頭還沒來得及說話。
便見那報喜的衙役,繞過我爹、姜勉和方舉人眾人,風風火火地走至我的面前,下一刻,將手中喜報「唰」一下展開。
大紅色喜報和燙金色字體映襯著我的臉,案首后面跟著的「姜鈺」兩個字清晰可見。
堂前有一剎那的寂靜。
緊接著,是孫氏不可抑制的尖叫聲:「怎、怎麼可能,案首怎麼會是姜鈺呢?」
姜勉死死抿著唇,臉色微白,雖沒說話,但眼中也是濃濃的不可置信。
阿爺頓時一個眼刀過去。
孫氏訕笑了聲,趕忙找補道:「奴家的意思是,鈺哥兒才六歲,就得了案首,會不會是哪里出了什麼問題。」
衙役聞言,冷嗤了聲,他此前就聽聞過姜家大爺寵妾滅妻的事跡,有意想討好我這個案首,說話便不客氣起來。
「案首的卷紙就張貼在縣衙門口,若不信你們自己去瞧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