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音剛落,姜勉便撥 開眾人,匆匆朝著縣衙而去,孫氏、我爹和方舉人緊隨其后。
雖案首不是姜勉,但到底是姜家人,吃瓜百姓們心態略一轉變,就接受良好了這個事實,開始有條不紊地道賀,好聽話一籮筐往外冒。
無外乎是什麼神童,姜家要出個狀元郎,日后飛黃騰達可別忘了鄉親云云。
阿爺和我娘從容不迫地應付著來賓,整個姜家一片和諧。
12
等我慢吞吞地抵達縣衙門口時,那里已經烏泱泱圍了一大群人。
有人激動地叫著「我中啦」,有人抱頭痛哭埋怨自己,當然,更多的人在大聲地討論著什麼,其間時不時有諸如「太絕妙了」「此詩只應天上有」的話傳入我耳中。
姜勉站在榜單底下,眸色深沉。
一旁,方舉人瞧完我的卷紙,撫手喟嘆了聲,道:
「無論是文章還是詩詞,他的確是當之無愧的案首,但你也不要氣餒,第二也極為難得了。」
姜勉自然知道。
可與案首相比,仍是天差地別。
他死死盯著壓在他上面的那兩個字,目光陰沉得恍若滴水。
若這人是別人也就罷了。
偏偏是姜鈺,怎麼能是姜鈺?他明明才六歲啊!世上真有比自己還天賦卓絕的人嗎?
就在這時,縣衙的大門打開,一名穿著湛藍色絲綢長袍的男子走出來,他展開扇子,目光在底下掃視一圈,揚聲問道:「誰是姜鈺?」
他聲音不小,中氣十足,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我下馬車時,剛巧聽到這話,抬眼看去,微微瞇了瞇眼。
這段時日縣試,烏水縣來了許多讀書人,其中名聲最盛的,就要屬這人。
他叫顧瀾之,祖父是四品節度使,如今在蘇州一帶輔佐剛上任的戶部侍郎沈從宜肅清貪官。
因著是剛上位的女帝這一派的人,自然風光無限,許多人猜測等江南事宜定下后,顧家還能往上升一升官。
而顧瀾之本人,則在去年就中了進士,但去年新舊皇帝交替,新皇又是女帝,朝中局勢極為動蕩,他不欲參與便辭官回了祖籍蘇州,如今閑散烹茶賞花,看起來與世無爭。
當然,這只是表面。
在原書里,他是姜勉的第三個老師,也是在姜勉成為權臣這條路上,給予了背景支持的人。
此人的野心,不在朝堂,而在廟宇。
他此刻口中高喊著我的名字,我心下一動,轉了腳步朝他而去。
「先生,我便是姜鈺。」
13
顧瀾之很年輕,瞧著也不過二十三四的模樣,但身量修長,我只到他腰間。
他垂著頭看我,眼中劃過一絲遲疑,問道:
「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這句詩,可是你所作?」
我抬著頭直視他應是,又解釋道自己只不過是看了題目梅花后,自發便聯想到這句,顧瀾之卻眸光大盛,看我的目光滿是欣慰,連著叫了三聲好。
我懵懂地看著他,心里那顆石頭卻緩慢地落了地。
沒錯,我是故意抄這首的。
顧瀾之這人久居廟堂,心系百姓,但又苦于時局動蕩,不得不辭官,這句詩與他目前的心境十分符合。
誠然,姜勉的詩也作得不錯,但和流傳千古的詩句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
我絲毫不羞愧地攬下了前人的功勞。
顧瀾之滿意地看了我一會兒,問道:「你可有老師?」
他聲音不小,自然傳入周遭學子耳中,紛紛驚訝地抬眼,姜勉更是臉色慘白,雙手攥得緊緊的。
我搖頭說沒有,顧瀾之便遞給我一個玉佩,笑道:「拜師禮。」
我欣喜地接下,立馬朝他深深一拜,顧瀾之扶起我的手,正欲交代些話,這時姜勉鼓起勇氣過來了。
他強顏歡笑,端著如玉的姿態,行禮后道:「學生姜勉,仰慕顧先生許久,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可拜顧先生為師?」
顧瀾之聽見姜勉這兩個字時,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這些時日他住在烏水縣,關于我和姜勉的傳言可是聽了不少,他本不做評價,畢竟這是別人的家事。
可如今我是他的學生,又這般有才華,他是個護短的,自不會眼睜睜看我被欺負。
顧瀾之揚了揚下巴,輕嗤了聲,語氣頗為傲慢:
「抱歉,我出身長房,是名正言順的嫡子,最瞧不上那些外室作威作福,你還是另尋老師吧。」
這話一出,姜勉的臉色頓時由白轉青。
他身形狠狠一晃,險些站不穩。
14
沒過多久,我的名號便滿城皆知。
一是顧瀾之當眾羞辱姜勉,讀書人清傲,許多人對姜勉的身世嗤之以鼻。
但有人疑惑姜勉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看不起他。
廢話,時下文人多傲骨,最瞧不起伏低做小之人,孫氏自甘墮落,又想借著兒子上位,姜勉也默許,這不是助紂為虐?
二是顧瀾之收我為關門弟子,就連蘇州城巴結他的人都不少,這事一經傳出,自然引得無數人眼熱。
三是我那首詩,許多人慕名前來拜讀,甚至還有外地學子傳閱,每個人都贊不絕口,尤其是知道這是出自一個六歲孩童之筆,更是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