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漏洞太多,饒是我爹蠢,卻也不信,一把揮開孫氏,上手和男子廝打起來。
姜家是烏水縣首富,我又剛中童生,風光無兩,我爹如今十分囂張,打紅了眼,下手自是沒輕沒重。
但這一打,就出了問題。
對方竟然有些來頭,家中祖父還做了個小官,一口咬死自己與孫氏沒有茍合,一紙狀書把我爹告到了縣衙那里。
我爹鋃鐺入獄,牢房里關著的都是惡人,他自然吃盡苦頭,雙腿廢了,人也抑郁了,直到我南上之后才放出來。
孫氏就更別說了。
她坦言自己與男子情投意合,然而人家根本不認她,還處處嫌棄她,如今她名聲爛得不能再爛,走在街上到處都有人給她砸臭雞蛋。
當然,這些都是阿爺寫信告訴我的。
彼時我已經坐在了南上的馬車上。
17
鄉試三年一次,我運氣差些,正好在院試結束的第一年,只能再等兩年。
但顧瀾之說,這于我而言是好事,如今我風頭正盛,恐慧極必傷,再晚兩年正好。
因著這個原因,他時常拘著我,不讓我自己出門同其他學子打交道,偶爾出席宴會,也是由他親自領著。
年底時分,蘇州舉辦詩燈會,這是蘇州的一大特色項目。
畢竟是「上有蘇杭」里的蘇州,自是臥虎藏龍,因此每年都會出好些絕佳的詩詞,引人傳誦。
是以,蘇州知府極其重視這次詩燈會,邀請了好些官員坐鎮,其中 赫然就有戶部侍郎沈從宜。
本著讓我長長見識的意思,顧瀾之帶著我出席了。
詩燈會在千燈湖邊舉行,上有四層樓高的醉仙樓,下有幾十只畫舫停在湖中,岸邊開著許多茶樓酒肆,路邊停著數輛馬車,一時間擠擠挨挨,好不熱鬧。
不多時,無數燈光乍然亮起。
有閣樓的、畫舫中的、行人手里的……千萬盞燈發出暖黃色的光,將千燈湖周遭照得恍若白晝,美不勝收。
顧瀾之帶著我在路邊茶樓底下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
剛進門,便瞧見小二點頭哈腰地迎了一群人進來,態度間多有恭敬。
我定睛一看,姜勉竟然也在其間。
不過他落在人群后面,或許是察覺我的目光,遙遙瞧過來,眸光剎那間晦暗如海,接著,他上前兩步,拍了拍走在最前面的少年,低頭耳語了幾句。
那少年剎那間揚眉,清雋好看的臉上,浮現看垃圾般的神色,斜著睨了我一眼。
我:「……」
莫名其妙。
我替自己斟了杯茶,移開目光,下一刻,耳畔響起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鈺兄,好巧,竟在這兒碰見你。」
我順著聲音抬頭,便瞧見個渾身墨黑的十歲少年。
時下流行素雅,但眼前這少年,穿著做工講究的黑色錦袍,袖口裙邊繡著金絲線。
腰間環佩叮當,掛著三四個水頭極好的玉佩。
他脖頸處戴著個銀絲項圈,外面還罩著個寬大的狐裘。
渾身上下珠光寶氣,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似的。
我掃了眼他掛在腰間的玉牌,上面寫著「謝眠」二字。
我抬眼,朝他拱拱手:「謝兄,好巧。」
這是在烏水縣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二。
18
謝眠征求過顧瀾之的意見后,便在我們這桌坐下。
此前或許姜勉受我影響,在府試時發揮并不好,讓謝眠撿了個漏,得了第二,他此時十分得意,正同我聊著那篇八股文的破題技巧。
我同他隨意聊了幾句,謝眠恍然大悟,戲謔道:
「不愧是案首,聽君一席話,勝讀了三年書啊。」
我們聊著聊著,詩燈會開始了,一群官員在簇擁之下登上了最高的醉仙樓。
詩燈會的比賽很簡單,從一樓至四樓,都有人出題,只要按照要求作詩,并得到認可,便能獲取一盞燈,越往上便越難,最后一層由知府大人親自出題,最后定出名次。
既然是官方比賽,肯定有要求,不是誰都能去的,因此醉仙樓門口有猜燈謎活動,只有答對了才能進一樓。
許多人都前去湊熱鬧。
姜勉那一群人,在比賽開始后,也從樓上下來,有說有笑地朝醉仙樓而去。
路過我們時,那為首的桀驁少年突然腳步一轉,朝我們走來,緊接著,點了點我:「喂,你不去參加詩燈會?」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參加?」
我可是熟背上下五千年的詩詞,要是參賽,也太降維打擊了吧。
誰知那少年竟嗤笑了聲 ,「聽說你是小三元,還有幾首傳誦度很高的詩,大家都夸你才高八斗呢,但本公子覺得他們夸大其詞了。」
我點點頭:「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他:「……」
這時,姜勉突然站了出來,冷聲道:
「姜鈺,你怎麼跟陸公子說話的?你真以為你小三元的身份很了不起嗎,在這蘇州城里,你什麼也不是。」
「就是,我看你是怕了,才不敢去詩燈會。」
我淡定地吃著花生米,心里嘲笑他們拙劣的激將法。
但見著他們這麼不識好歹,那我也沒必要給他們留面子,況且對方來頭不小,若真讓姜勉攀上,于我而言并無好處。
于是我同顧瀾之打了個招呼,起身道:「行,比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