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海里不斷思考剛剛有沒有什麼露餡的地方……
是灰仙飯盆子里殘留的香灰?
院子里給做的仙樓?
還是胡巽脫口而出柳仙的「灰老六」?
又或者是那些提醒他,我家里有「養寵物」痕跡的彈幕?
我心臟咚咚直跳,緊張地等待梁子澄開口。
只見他真誠地湊到我跟前:「妹子啊,聽哥的,咱不能因為缺錢就選擇被包養,知道嗎!」
……
我面無表情:「大哥,你看他那張臉,用得著包養我?」
胡巽聽了,托著下巴,笑著沖梁子澄眨眨眼,梁子澄整個呆住了。
我隨手拿了個靠枕朝胡巽臉上砸去,有了視線的遮擋,梁子澄這才回過神。
他磕磕巴巴,臉頰有些紅:「對哦……那確實說不清是誰吃虧了……但你也不能砸他呀,那麼好看一張臉呢,砸壞了怎麼辦……」
我十分鄙夷: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
就他,真能破得了那些案子?
5
梁子澄從他的包里拿出一盒泡面和幾張打印出來的紙。
關于那些紙,他并沒有避諱,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內容。уz
那是這十幾年來,關于我們當地的新聞報道的復印件。
大到專門的地方報紙,小到不知道誰寫的只言片語,甚至還有我穿著背心,露出鎖骨和背后瘡口的照片。
所以不論是村民們口中關于我的傳言,還是「榮城林少」說的話,他都早就知道了。
我用手指挑出那張照片,問正在燒水的梁子澄:「你還調查過我啊。」
梁子澄頭都沒回:「還是得做點功課的,不能人云亦云。」
「那你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哦!我覺得你家真有鬼!」
「你看,你爺爺去世的那段時間,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很明顯就是有人在照顧你呀!」
「還有這里,說雞一到你家附近就會枉死,狗不敢經過你家,但喜歡朝你家狂吠……這不都是靈異事件嗎!只要假設你家有鬼,不就都說得通了嗎!」
一提到這個話題,梁子澄立刻端著泡面桶飛奔而來,臉上的興奮之光差點把我的眼睛閃瞎。
「你真的不記得那個時候是誰在照顧你了嗎?」
我一直對外宣稱,我忘記了那時的一切。
我捂住額頭,不去看他的眼睛。
但我要是不看他,就會看到胡巽正在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燒雞,一副很想提示梁子澄的樣子。
更不想看。
趕緊回頭。
我猶豫片刻,小聲問:「你不覺得我很嚇人嗎?你就沒想過,也許我就是那個鬼呢?」
梁子澄眼睛一瞪:「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是人啊。」
6
「乖娃,你要記住,你是人啊!」
這句話,爺爺也對我說過。
我對這個世界的記憶,是從爺爺撿到我的時候才開始的。
他拿了一個大盆子給我洗澡,水一澆下去,盆子里就黏黏糊糊都是泥和血。
爺爺換了一盆又一盆水,最后得到了一個上半身長了半邊瘡口的丑娃娃。
丑娃娃不會哭也不會笑,只會直勾勾地盯著他,露出又尖又利的牙。
像個小怪物。
爺爺皺巴巴的臉上滿是心疼,他用粗糙的手輕輕揉著丑娃娃的頭:「乖娃不怕,我是爺爺,爺爺給你治病。」
可惜洋法子也好,土方子也罷,我身上的那些瘡,不管怎樣都治不好。
不僅如此,還因為他帶著我四處求醫的緣故,村子里關于我的流言蜚語慢慢多了起來。
他們都說我是個鬼娃娃,靠近我就會身上爛掉,不得好死。
只要爺爺不在,就有人偷偷翻院墻,拿石頭砸我,罵我是怪物、惡鬼投胎。
還有人幾次三番想把我抱走弄死。
我總是不知道哭。
那些人就更變本加厲。
爺爺沒辦法,只能日日夜夜守著我,去哪兒都帶著我。
他內疚得滿臉淚,好像把我心里的淚都哭掉了。
他嗚嗚咽咽:「乖娃,都怪爺爺沒見識、窮,治不好你。爺爺要是不在了,乖娃要怎麼生活?」
我呆傻地站在他腳邊,只覺得心口抽抽地疼。
然后我說了人生第一句話:「胡巽、白褚,我不要爺爺哭。」
話音剛落,我的影子便從地上「站」了起來。
影子尖尖,越翹越高,最后分裂出一只狐貍和一只刺猬,他們口吐人言:「尊家,您總算想起我們了。」
在爺爺的目瞪口呆中,胡巽和白仙分別化成了一位穿著寬大衣袍的紅發青年,和一個矮矮胖胖的白發小女孩。
他們一起向爺爺行禮,謝他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謝他幫我召回了兩魂一魄。
他們還說,往后將由他們來照料我。
我到現在都記得爺爺臉上混著震驚和害怕的樣子。
他老人家活了這麼久,怕是也沒想過自己會見到「妖怪」。
他戰戰兢兢地問:「你們是誰?你們要帶走乖娃嗎?」
胡巽誠懇而恭敬:「您別擔心,我是狐仙,那邊那個是白仙,我們是尊家的守護仙,不會傷害她。」
也不知道爺爺聽明白沒有,我只看見他不停搖頭:「不行,不行,你們一個年輕人,一個孩子,穿得怪模怪樣,頭發也怪模怪樣,怎麼照顧得了乖娃?」
他急匆匆跑過來拉我,偏偏他握著我胳膊的手都在發抖。
「乖娃,你不能跟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