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躲不避,睜大眼睛,額頭和眼球本能地因尖銳利器靠近,有了強烈的不適感。
但我沒有閉眼,反而勾起了笑。
我朗聲呼喚:「胡巽!灰尚清!白褚!」
名字是最簡短的咒。
一道溫暖的、火紅色的旋風回應我的聲音,自我腳下升騰而起。
它繞著我轉了一圈,那些骨手就撈了個空,長長的指甲也燒了起來。
厲鬼發出一陣慘叫。
火紅色的風緩緩停下,最后化成一只大尾巴狐貍。
它身體雪白,尾巴尖呈赤紅色,一張嘴,發出如嬰兒啼哭般的叫聲。
厲鬼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仍被狐貍的叫聲壓得跪倒在地,身型逐漸實體化。
梁子澄怔怔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
胡巽也聽見了,他朝梁子澄眨眨眼,尾巴一下從一條化成九條。
我:「……」
有毒吧!
你個假九尾!
你明明就六條尾巴!
灰仙和白仙就沒這麼騷包。
白仙只在我腳邊現身了一下,朝我腳踝吹了一口氣,就消失了。
但我知道她已經到了三個被鬼下咒的人身邊。
灰仙則手握彎刀往鬼影那邊沖過去。
保家仙不能害人,不然會影響功德,但他們能斬鬼!
有了這幾位大佬,我和梁子澄只要在一邊嗑瓜子就行。
我倆蹲在樹下,看著灰仙幾刀就把厲鬼剁散,然后用手虛虛一抓,又把人家捏實了。
跟捏橡皮泥一樣,完全就是秒殺。
鬼影大叫:「救命!救命!仙爺,我錯了!別殺我!別殺我!」
天邊驟然傳來滾滾雷聲。
三位家仙不約而同抬頭看了看,臉色都沉了下來。
胡巽在我耳邊輕聲說:「有大佬要保這厲鬼,不許我們插手。
」
我也抬頭看去,月亮漸漸被一片烏云遮住,我們周身的光越來越暗,氣溫越來越低。
這就奇怪了,誰會維護一個為非作歹的厲鬼?
灰仙冷著臉停了手。
他頂著一張少年臉,兩根手指拈著幾乎要成顆粒狀的厲鬼走到我們面前:
「叫陰差還是直接打散?」
這就是在詐那鬼了。
厲鬼嚇得直抖,它連忙說:「別打散,別打散!求求你們放過我,只要放過我,我保證再也不傷人了!」
「我還能做梁子澄的小鬼!我能替他賺錢,保護他!」
我瞇著眼睛瞅厲鬼,不說話。
它不知道有大佬在保它?
更奇怪了呢。
梁子澄看我們都沒說話,大著膽子問厲鬼:「你都追殺我了,我怎麼會養你?我心那麼大的嗎?」
厲鬼嗤笑一聲:「你養一個是養,養兩個難道不是養了嗎?再說了,你的小鬼都快魂飛魄散了,留著有什麼用?」
梁子澄愣神:「什麼意思?」
厲鬼眼珠一轉,嘿嘿直笑:「原來它不是你養的?」
梁子澄突然不說話了。
他皺著眉,抿起嘴,不知道在想什麼。
厲鬼模糊的臉露出一個大笑:「哈哈哈,搞半天它竟然是個單相思!笑死我了!都快魂飛魄散了,還不愿讓你知道它的存在!」
梁子澄突然跳起來,用手去抓厲鬼,他怒吼:「你什麼意思!它在哪兒?」
「別碰它!」我大驚失色。
15
沒人料到梁子澄會突然用手去抓厲鬼。
這可能只是他暴怒時的一個下意識的動作,灰仙只來得及用刀背擋了一下梁子澄,但他手長,到底還是碰到了厲鬼。
厲鬼立刻抓住機會,順著他的指尖游離,覆蓋住他的身體——梁子澄被附身了。
他猛地張開嘴,一股帶著惡臭的濃黑煙霧撲面而來,我的眼睛都被熏得睜不開了。
等我好不容易睜開眼,人已經站在了高高的的樓頂上,四周是燈紅酒綠的明艷夜景。
有聲音在我腦海里哭訴:
「嗚嗚嗚,被戴綠帽、被辭退,還被爸媽當著所有親戚的面辱罵……」
「太痛苦了,干脆死了算了……」
接著,我從高空墜落,摔成一攤爛肉。
我的靈魂撕扯著從肉體脫離,在圍觀人群的外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我初中的哥們,梁子澄。
這小子家里窮,上學的時候總被欺負,多虧有我替他出頭,沒想到現在長得人高馬大的,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是好東西。
鬼使神差地,我跟上了他。
沒想到,這個過去只能低著頭,唯唯諾諾地跟在我后面的小弟,現在住上了大平層,還成了小有名氣的主播。
我跟了他七天,第七天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開車去了我家。
我媽還記得他,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哭。
那女人真是搞笑,貶低、辱罵我的時候只會笑,現在哭給誰看?
她拉著梁子澄說了很多,說到后來就全是「他要是像你一樣多好!」「他怎麼能狠得下心拋下我和他爸呢?」
看著她抓著梁子澄的手,看著梁子澄溫和的笑,我覺得胸口好痛,頭也好痛。
憑什麼?
小時候明明是我比他強!
我才是那個站在人群之中的人,而他梁子澄,永遠都只配站在角落!
憑什麼他把日子過得這麼好,我只能做鬼,窺探他的幸福?
我恨,好恨!
我要殺了他!
我要殺了他!
我要……
「我要開掛了!都閃開!」
16
我眼前的畫面就像老舊碟片按了暫停鍵一樣,全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