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微喘息,從袖口取出那張“欠條”放到他手心上:“不是我不愿回禮,是你要得太急太臨時了。”
“昨日才賜婚,你今日既是托人納采,又是交換信物,我哪里來得及給你準備回禮?給你欠條先欠著,日后我再補上。”
他神色微滯,倏地伸手將我要收回的手給握住,包裹進他寬大溫熱的掌心里。
略帶薄繭的指腹在我的手 背上輕點兩下,隱約帶著幾分嘆息地開口:“有些事,早些做,比晚些做要好。”
“我怕晚了,便錯過了。”
他的手心越發地熱,連著我的心都被握得漸漸熱了起來。
我微微發愣。
原來他也怕錯過我?
那為什麼前世在得知我被賜婚給趙弘玹后,一次都沒有來尋過我?
為什麼在我嫁給趙弘玹之前,他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直到我成婚后,他才一臉冷漠地站到我面前,卻一句指責我背叛昔日婚約的話都不愿同我說。
我知道前世錯嫁,錯在我自己的任性賭氣,而不在徐安矣。
可我就是止不住地對他也生出幾分怨,若他在宮宴后托人給我傳個信,也許……
心底另一個聲音告訴我:沒用的,從趙弘玹在水里將我撈起,賜婚便是注定的。
好在那是前世,不是今生,再也沒有那所謂的“注定”。
我收回神思,目光落在徐安矣的手上,才意識到他用的是昨日受了傷的手。
許是他急了。
他急什麼?
我心頭微動,再抬眸便一字一句地說:“嫁你,是我甘愿。”
他先是一愣,深色瞳仁似是掠過極其哀慟的神色。
只是很快,那抹神色就不見了。
他緊了緊手里的力道,像是極力隱忍著什麼。
終是眼尾泛緋,彎唇低語:“如此,便好。”
14
我與娘在靈隱寺住了幾日后,收到父兄交信使送來的家書。
信中提及我的婚事已過三書六禮,只等娘回去,一同定下婚期。
洋洋灑灑的全是一些尋常家話,只是中間莫名提到:【皇上忽染疾,二殿下孝重,昨日便自請侍疾。】
【爹爹憂思過甚,夜里染了風寒,已告病家中,望妹妹與娘親在外也多保重,勿念,勿急。】
我反復斟酌幾番,只覺是在提醒我,朝中或有變故,叫我和娘不要回京。
我想了想,修書兩封。
一封交給信使送回鎮國公府,信中只是尋常問候,末尾提及埋在我院子的梨花釀,托爹爹替我挖出來,待我回京時共飲。
另一封則交給暗處的女護衛,以江南術士之名送去大皇子一黨手中,提醒他們提防趙弘玹和宮中吃食。
這女護衛是那日離京時,徐安矣等在后門,愣是塞給我的。
我還覺得奇怪,他一個文臣,怎會養暗衛。
他卻說本就是為我準備的。
我雖沒有多問,但心里是好奇的,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兩日后,京中再次傳來消息。
皇上遇刺,命在旦夕,刺客已逃。
我以為是趙弘玹動手被阻。
萬沒想到回京那日,竟看見他風風光光地站在城門外,端的勝利者姿態,居高臨下地睨眸。
他跳下馬,毫不顧禮節地掀開轎簾,直勾勾地盯住我的臉。
“你很失望?以為是徐安矣來等你?你寫信給大皇子,真以為大皇子能斗得過孤?
“可惜了,他伙同大皇子意圖弒君謀反,已經被打入牢獄,大皇子也已被行車裂之刑。
“而我,現 已是太子,這天下依舊要落在我的手里。
“綰兒,你我姻緣是天定,你逃不掉的,不只天下是我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他放下簾子:“將鎮國公夫人與蘇姑娘好端端地送回鎮國公府,途中若有人膽敢上前攀談……”
“……殺。”
一個“殺”字,被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人命低賤得連一粒塵埃都不如。
馬車行進中,有不知情者稍微走近了些,便被趙弘玹拔刀砍了頭。
娘親聽見外面的號叫與哭聲,顫抖著身子摟緊我,擔憂地哽咽寬慰我:“綰兒別怕,你父兄想必都在府里,等回去問問他們到底發生何事了。”
“只是這位,我們家到底是怎麼招惹上的?子絳又怎會和大皇子謀反?”
我沉默不語,倒不是害怕。
而是這一切,正朝著我想要的發展。
大皇子不死,趙弘玹如何能封太子?
他既當上太子,只會更心急地要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越容易到手,心就會越澎湃。
我要的,就是他的癲狂。
15
馬車到了鎮國公府,周圍都是趙弘玹的人。
我娘才下轎,旁邊的侍衛便攔在我與她之間。
我娘慌了:“你們要做什麼?這里是鎮國公府!”
侍衛當場亮出半截劍鋒:“太子殿下想請蘇姑娘到宮里賞花,待結束后,便會送蘇姑娘回來,夫人先請回府。”
“這……哪有這樣的道理?我家女兒還未出嫁,怎能……”
那名侍衛倏地拔出劍,橫在我的頸邊:“去或不去,由不得你們!卑職也只是奉命行事。”
瞥見侍衛眼里的糾結,我懂。
趙弘玹最擅的,便是捏住所有人的軟肋,逼他們忠于自己,逼他們無條件無底線地服從。
我抿抿唇,故作輕松地沖娘親寬慰道:“娘,綰兒會沒事的。”
“替女兒問問爹,那梨花釀找到了嗎?女兒有些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