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刀,便要揮下。
我心頭猛窒,腦子一片空白。
哐當!
只聞一聲巨響,一道玄色身影疾速掠出。
我回過神時,趙弘玹已經被砍下雙臂,身體抽搐地倒在血泊中。
在他旁邊站著的,是方才趕來的徐安矣。
似是察覺到我的目光,他把刀丟給我哥,快步過來將我用力地抱了抱,便叫我爹爹帶我回府。
21
朝堂亂了,又好像沒完全亂。
花了三個晝夜,宮里才算收拾干凈。
哥哥回府后與我說,冷宮里藏了十幾個人彘壇子。
其中一個,是前些日子已被送去和親的長公主。
他們去時,長公主已經餓死了。
我聽得汗毛豎起,又覺得這的確很符合趙弘玹的風格。
趙弘玹斷了雙臂后被關在水牢里,我叫人把他拖到祭天壇。
成王敗寇,他如今敗得徹底。
“這滋味好受嗎?”我站在距離他十步開外的位置,幽幽地問。
是的,我不敢走太近。
我怕他突然長出雙手,沖上來把我抓進地獄深淵。
他面如死灰地抬眼看過來。
那雙原本陰翳的鳳眸沒了光澤,他聲音嘶啞地開口:“我不知道,你竟這樣恨我,恨得費盡心機來害我。”
我一聽,笑了。
“我?害你?
“你誆我嫁你,虐我身軀,誅我全族,殺我所愛,殘害百姓,肆意殺戮,樁樁件件,哪一個不值得恨?”
他面露悲愴,一雙眼深情專注,干裂的唇囁嚅幾下,說:“可是,我只想與你一生一世。”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為了讓你與我共享這天下!”
我嫌惡地別開眼:“沒人想聽你的深情幾許。”
“不!你必須聽!”他猛地往前撲,重心不穩地摔下。
“你可知,你對我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你是我的命,是我命里天定的光,你這道光怎能害我?
“你怎能害我?!”
他說得激動,言語間帶著不敢置信和責備的意味。
我面無表情地掏出一個小瓶子,往前走近了些,徐徐道:“這是化骨水,是你曾經遍尋不得的。”
“如今,我讓它送你一程。”
其實,這化骨水一直就在我這里。
前世我便想過要趁他熟睡時下手,可沒等我找到借口回鎮國公府拿化骨水,就已經被他做成了人彘。
我讓人把趙弘玹的雙腿綁好后,才敢走近。
一滴化骨水,滴在他的腿上。
他錯愕不及,就開始痛苦地號叫起來,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腿迅速融成血水。
我到底受不了這種血腥殘忍的場面, 索性把剩下的都丟了過去,便領著宮人們離開。
身后,趙弘玹慘叫中大笑,扯著破鑼嗓子喊:
“蘇綰兒!你忘了!我這條命,本就是你撿回來的!你怎能這般殺我!
“你怎能殺我!既要殺我,當年何苦救我!
“何苦啊啊啊!!!”
22
祭天壇,徹底安靜下來。
我微頓腳步,卻怎麼也記不起自己何曾救過趙弘玹的性命。
恰逢這時,徐安矣站在不遠處叫了我一聲。
我抬頭,見他身著黛紫色朝服,玉帶系著我昨日補贈的絡子。
我心下一甜,提裙小步跑過去。
他快幾步迎過來, 語氣無奈:“才幾步路跑什麼?也不怕把自己給絆著。”
我笑笑,不管不顧地就要挽他胳膊。
他卻耳根泛紅:“宮里到處都是人,你這樣不合……”
話沒說完, 旁邊的宮人們識相地各自轉過身去。
“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奴才也是, 奴才得了急癥,聽不見看不見。”
徐安矣:“……”
23
我再次被接進宮時,文武百官因群龍無首而爭論大陰朝未來該由誰執政。
畢竟,大陰朝趙氏的所有人, 早被趙弘玹殺得一個未留。
有人提舉我爹, 被他老人家一口否了。
“老夫都一把年紀啦, 本就想著告老還鄉,跟家中夫人到各地巡游,諸位還是放過老夫這把老骨頭吧!”
也有人提到我哥, 結果他直接一句:“本將軍只會打仗, 不會治國。若要我做這個皇帝, 必定要大伙與我的兵一樣, 每日到校場操練四個時辰, 練完再上朝, 諸位可愿?”
于是,那幫體虛百官就想到了最后趕來的徐安矣。
在他們眼中,徐安矣是文臣, 言行舉止皆斯文有禮, 有他當這個皇帝, 必定不會叫他們加班練武的。
徐安矣對此, 只有一句:“不合禮制。”
遍尋不得后, 我被推了出去。
他們說我本就是預備要做皇后的人,如今換朝, 只有我是跟前朝皇室能扯上關系的, 便干脆把我推了上去。
有人提出“從未有過女子做皇帝”的話來,眾人又開始犯難。
最后是徐安矣站到我身后,說:“那便讓她生一個儲君出來。”
我:“……”
24
后來, 大陰朝改國號為“盛朝”。
寓意, 國盛民富。
在我生下儲君之前, 由我掌國印,成為盛朝第一任帝王——盛陽女帝。
登基當日, 也是我與徐安矣成婚之日。
他成了王夫,也是輔佐朝政的攝政王。
這個女帝,我起初覺得他們是趕鴨子上架,立得有些兒戲, 我也多少有些心虛。
為了德行配位, 我找了許多老臣取經學習治國之道。
如此治了小半年,大家都發現,我竟很有治國的天賦。
于是,爹爹辭官退休,帶著我娘到處游歷, 時不時就寄家書來催生儲君。
哥哥也在朝堂穩固后, 便前去北境平蠻。
用徐安矣的話說,就是:“兄長為你守江山,你為子民理朝政。”
我聽著很是受用, 撲到他懷里 :“那你呢?”
他微愣,下一秒反客為主,紅著耳根道:“我為女帝生儲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