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愛情一度在民間話本里傳為佳話,好叫許多懷春的少女心動。
林嫻剛來京城的時候,渾身臟兮兮的,餓倒在進京的路邊,被踏春歸來的我撿回了家。
母親見她可憐,收留了她幾日,又見她一個小女子不容易,特意改裝易容成了乞兒模樣,猜測這女子恐怕有故事。
母親本不愿多事,只想她暫住幾天,緩過來,便送她離開,再不相干。
但我當初年少,一腔熱情,身邊姐妹眾多,最見不得弱女子受苦。
便拍著胸脯和她說,我是國公府的嫡女,有何委屈,皆可同我說。
林嫻說她只是個孤女,一路流浪至今,別無他求。
遠赴京城的孤女并不難查,不多幾 天,舅舅便查出了林嫻的底細。她是西北郡一個縣官的女兒,那縣官因軍餉案被牽連,全家男丁和十五以上的女眷都被下了牢。
林嫻一路跋涉,是要給父親鳴冤。
我很欽佩她,小小一個女子敢于跨三郡來京城,何況林嫻的脾性頗有西北女子的爽朗,雖聲稱孤女,但不卑不亢,和家中兄弟講話,也不見露怯。
我料想她不愿同我透露家事,是畢竟心有防備,遠道而來的女子,思慮多些是自然的。
但此女子孝義,我真心拿她作好友。
我央父親相救,至少能請圣上明察,重審重判西北軍餉一案。
圣上是明君,體恤治下,只待父親找到時機進言,此案自會水落石出。
我讓林嫻安心住下,素日帶她去同我的好友同游,待案子有進展,再同她相告。
等到那日父親下朝,說他已向圣上稟明此事,圣上也已同意重審,我欣喜不已,欲去向林嫻報喜,才看到父親的欲言又止。
父親說,圣上派了我的未婚夫婿遲宴主審此案,帶林氏女林嫻赴西北親審,務必查清查實。
遲家治下西北軍,派遲宴去審本無大礙,可陛下是如何得知林嫻的?
是遲宴。
父親上報西北郡有一縣官,恐有冤情后,遲宴主動出了頭。他說林縣官的女兒有忠有義,遠赴千里替父鳴冤,是一奇女子。
他還說林氏女精通醫術,為他和他的部下療好了傷,對西北軍有功,要向皇上討個女醫官當當。
可是,林嫻懂醫,連我都不知,遲宴是如何知曉的?
林嫻有了女醫官的出身,又被皇上點名稱贊過孝道,縱使他們退婚一事做得無理,憑借遲宴的喜愛,和曾經圣上的美譽,林嫻也應當過得不錯。
緣何三年不到,遲宴竟有了三房妾室?
3春日宴過后,不多幾日便是殿試了。
同我一起自江南歸來的同窗,有幾位都是祖父的門生,才學極好,祖父剛正,但也托我叮囑父母,在京中衣食住行上多加照拂。
圣上下旨在每年的殿選同時,加開女子恩科,雖尚未普惠至下屬郡縣,只在京中有名望的人家擇才女入選,但對于女子做官一事,到底是一大幸事。
我同陳晚晚都報名了今年的女子恩科,她央著我給她補習。
多事繁雜,我忙起來,遲晏的事一時被拋卻腦后。
再遇到遲晏和林嫻,是在林嫻的醫館。
連著學了多天,晚晚和一眾小姐妹哀聲哉道,喊著頭痛,要出去放放風,小女郎們挽手去南街的鋪子買胭脂。
大約是我太久不曾回京,大家都忘了,林嫻的醫館就在胭脂鋪不遠處。
待到晚晚反應過來,我們已行至醫館門口,恰好從門外瞧到他二人,好似正在爭吵。
有八卦的女郎去探問,不多時回來講,是遲晏帶了幾位京外駐軍來找林嫻看診。林嫻瞧著幾位病人都是普通軍士,便分給了手下去看,哪知遲晏竟發了脾氣。
林嫻的 眼中蓄著淚,倔強又清冷:“遲晏,怎的什麼人都要我親自瞧,我便不瞧又怎樣?”
遲晏的面上含著隱隱的失望:“他們不是什麼人,是我的部下,從前你也向來都熱心醫治,如今是怎的了?”
林嫻閉了閉眼睛:“從前,你同我什麼從前?如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隨隨便便給人行醫的野路子郎中!”
林嫻的語氣又軟了下來:
“遲晏,男女有別,我不能不顧及。”
她好像渴望地看著遲晏,從前她這般看著遲晏的時候,小將軍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把月亮都摘下來給她。
可如今,遲晏只是疲憊地擺擺手,道,你不愿看便算了。
遲晏轉身打算出門,恰與瞧八卦沒來得及脫身的我,視線撞在一處。
他這麼一錯身,身后的林嫻也瞧見了我,神色驀然變了,聲調高了些許:
“昭昭!你,你何時回京了?”
我朝她笑了一下:“好久不見,我剛回來不久。”
林嫻的臉色看著不太好看,她向前走了兩步,去拉遲晏的袖子。
“這樣,回來怎不說一聲,我和阿晏也好去給你接風。”
陳晚晚快人快語,陰陽怪氣起來:
“不必說,自有人早尋著信兒來過了呢。”
林嫻拉著遲晏袖子的手驟然收緊,面上蒼白:“阿晏已經見過昭昭了嗎,何時的事情?”
我有些不耐,不愿在這大庭廣眾下陪他們唱這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