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生父母找到我時,我正在垃圾箱旁撿破爛。
盛夏七月,蒼蠅嗡嗡地兜頭圍著我轉。
十米之外就能聞到令人作嘔的酸臭味。
可我視若無睹渾然不覺。
生母和她的養女戴著大大的口罩,離我遠遠的。
還是生父靠近我,輕輕喚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麻木地回頭,盯住他手中的礦泉水。
伸出滿是傷痕的手,卑微地問他。
“先生,瓶子可以給我嗎?”
生父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他不顧我一身腐敗的味道,緊緊抱住了我。
我冷冷地瞧著遠處的生母和假千金。
……
好戲,即將開始了。
1
我坐著父親的邁巴赫回到別墅。
譚文文被我熏得一下車就吐了。
生母眼里含著淚,心疼地拍著她的背,為她遞上餐巾紙和水。
生父看著眼前的一幕,面露不悅。
我緊緊絞著衣襟,局促地望著生父。
“對不起爸爸……”
父親拍拍我的肩,眼里的愧疚更濃了,“孩子,不是你的錯。”
生母回望我,面露尷尬。
我沖她搖搖頭,十分乖巧地說,“媽媽,沒關系的,我都已經習慣別人厭惡我了。”
生母的眸子一震。
染上了心疼和慚愧。
我怯生生地問,“媽媽,我能去洗個澡嗎?”
生母反應過來,“當然可以……吳媽,快帶小姐上去洗澡。”
看看,這就是我的生母。
明明是她在我五歲那年弄丟了我,又在兩年后錯認了譚文文回家。
可面對生活得顛沛流離的我。
她卻嫌棄我臟。
甚至不肯親自帶我去洗個熱水澡。
……
浴室中,我將身子沉入水底,洗去一身的臟污和憋在心底十二年的濁氣。
我回來了。
可是很明顯,譚文文卻不想走。
我那個生母,也舍不得她走。
……
吳媽幫我換了四五次水。
當浴池中的水終于不再渾濁時,生母來了。
她試探著問我,“溫暖,用不用媽媽幫你搓背?”
“好啊。”
畢竟我磨蹭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刻啊。
生母顯然沒料到我順口就答應了。
她愣了一下,慌亂地翻出澡巾。
我從浴池中站起,大大方方地向她展露自己的身體。
生母突然驚呼一聲,手中的澡巾滑落在地。
她顫抖著撫上我腰間那個蜈蚣一樣的疤痕。
“暖暖,這是怎麼回事!”
我低頭掃了一樣,默了半晌,輕聲道。
“媽,不是什麼大事,有一年養母生病了沒錢治病,就讓我去賣了個腎。”
“什麼?!”
生母扳住我的肩膀,淚水無聲地滑落,繼而變成失聲的痛哭。
就算她跟我沒有一點感情,可我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生父聽到哭聲,重重地踩著步子跑上樓來。
我套上衣服。
生父扶住險些哭癱的生母,“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露出腰間的疤痕,隱忍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爸爸,是我不好,媽媽不小心看到了我賣腎的這個傷疤,心疼地哭了。”
生父的牙都要咬碎了。
“是你養父母逼你去割的腎?他們現在人在哪里!他們必須付出代價!”
我搖搖頭,“爸,不必了,他們已經在監獄里了,判了無期,這輩子夠嗆能出來了。”
一年前,我用這顆腎,以及多年來搜集的他們拐賣婦女兒童的證據,舉報了他們。
2
聽了我的話,躲在門旁的譚文文身子一晃。
她偽裝得很好,但是逃不過我的眼睛。
對,她根本不是什麼因為失憶而被我父母認錯的孩子。
她就是我那對人渣養父母的親生女兒!
五歲那年,由于生母的疏忽,我被養父母拐走了。
他們要賣了我。
我急中生智,說自己家很有錢,求他們放了我,說我的父母一定會給他們很多錢。
可我沒想到,我自救的一句話,卻將我推入了深淵。
養母見我和她的女兒同歲,長得又有幾分相似,干脆把我留下了。
她讓譚文文模仿我的言行舉止。
兩年后,趕在上小學之前的那個夏天,把譚文文放到了我生父家的門口……
譚文文見父母因為我哭得撕心裂肺,眼里涌上無盡的恨意。
她輕輕走進來,從背后摟住我生母的腰。
“媽媽不要哭了,妹妹現在回來了,我們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我們好好補償”?
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想離開這個家。
她始終認為,她就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
生母跟譚文文哭作一團。
就好像割腰子的人是譚文文一樣。
我眼里閃動著無盡的哀傷,看起來是那麼渴望生母的懷抱。
那母女倆緊緊相擁的身體把一旁的我顯得更加孤單和瘦弱。
生父看向她們的眼神愈加失望。
等母女倆哭夠了,吳媽已經做好了一大桌的菜。
我們下樓用餐。
這時,我的哥哥譚驍回來了。
他冷漠地掃了我一眼。
我主動起身,叫了聲哥哥。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譚文文跑到他身邊,搖著他的手,“哥,你怎麼回來這麼晚啊,我要的巧克力呢?”
譚驍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回身從包里掏出一盒來遞給她。
譚文文挑恤地看了我一眼。
我微笑看著她。
她突然一扁嘴,哎呀一聲。
“暖暖,哥哥不知道你今天回來,所以只買了一盒……要不,咱倆分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