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個仆役,是來監看我的?還是來監看裴照是否前來的?
明明是宇文淵派裴照到我身邊,如今他這是在反悔?
但裴照還是來了。
不過是從窗戶進來的。
我直覺他這樣前來,是不被宇文淵允許的。
“有門不走,你……”我還沒陰陽怪氣完,就聞到一股花香。
裴照蹲在我身前,拉過我的手去摸一束花:“雪夜木曇開花啦,你喜歡這香氣嗎?摸摸看,花瓣是長條形的,很特別。”
我不由自主地撫摸那花兒,手指觸到點點涼涼的露水。
“你剛摘的?”
“嗯。”
“不是說不好養活?好不容易開花,你摘了這麼多給我。”
“星竹喜歡就好。”他的聲音里有由衷的笑意。
他將花兒全都放在我手里,捧著我的雙手讓我握好。
即使看不清,我也知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柔柔的,暖暖的。
“你不是說一個月都不會來嗎?”
“明面上是不能離開圍場的,”他抱住我的腰,頭枕在我的膝上,“但我想你。”
我應該推開他的。
應該質問他為何一邊說著動人的情話,一邊欺騙我這麼久。
但我沒有。
這一刻的花香、軟語、輕擁,我貪戀著。
他握住我的手親了親,說道:“明日,帶你去馳馬。”
他竟能白日里帶我去馳馬?他不怕宇文淵發現后鞭打他嗎?
他站起身,聽聲音是緩緩脫去了衣物。
我一陣臉熱,他已經欺身而來,抱住我柔聲道:“今夜不要背對我睡,好嗎?”
“不好。”我想推走他,他卻已經開始輕手輕腳地給我解衣衫,像往常那樣。
我按住他的手,臉紅地正色道:“明日不是要馳馬?”
換言之,今夜不能累。
他笑了笑,說道:“睡覺不是要脫下外衣嗎?”他湊近,溫熱的鼻息噴在我的臉上,“還是說,星竹想做點什麼?”
我羞惱地翻身到床榻里側,依然背對著他不理他。他貼上來擁住我,又從我身上翻到我的對面,緊緊抱住我,雙手雙腳地纏著我,不讓我再翻身。
他的吻欺了下來。
“你這無賴!”我在喘息間恨恨斥道。
“只對星竹一個人無賴。”他吻在我的眼睛上,“睡吧,我抱著你。”
8
次日,裴照果真帶我出門馳馬。還沒出城時他與我共乘一騎,細細講述沿途所見景致與各色人物,出城后他讓我獨騎,叮囑我要慢些,一直騎馬緊緊跟在我身邊。
郊外淡淡的青草香氣,縱馬撒歡的騰躍,涼風肆意從耳畔刮過——這些于我,真是久違了。我快樂地叫喊起來,打著呼哨催馬兒前行。我隨意地馳了一陣,漸漸緩下來慢慢地走,裴照在旁問道:“累了?想吃點心還是喝茶?”
“鼎雅齋的蜜香白糕,碧云軒的云中茗,有嗎?”我故意刁難。
“有啊,恰巧置備了這些。”他笑著扶我下馬,在我耳畔柔聲低語,“星竹與我,心有靈犀。”
我吃著他遞來的點心,喝著他遞來的茶,心里那點別扭揮之不去,出口就是:“除了聞暮歌的事,你還騙過我什麼?”
他一時沒說話。
我真想看看他的表情。
不由自主地嘆氣:“我要是能看見,你也不敢這樣瞞我。”
他的手輕輕撫過我的眼睛。
“星竹,若是萬不得已之下我瞞了你一些……能不能原諒我一回?”
“不能,”我咬牙切齒地吃著點心,“自我眼睛看不見后,太多人騙我了,我最恨被欺瞞。
”
“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一回嗎?”
“除非我能重新看見。”我隨便說道。
他似是笑了笑,握住了我的手。
七日后,間吏來見我,說查清了宇文淵與裴照的關系。
宇文淵是皇上與瑾妃之子,瑾妃在伴駕巡游時與外男私通并有孕,生下了裴照。之后瑾妃誤觸有毒花枝而死,皇帝將她草草發喪。
宇文淵與裴照,是同母異父的兄弟,所以相貌有六七分相似。
宇文淵養在深宮,裴照在宮外長大,本來并不相識。但裴照十三歲時,十七歲的宇文淵找到了他,說明身份關系后將他收歸己用。裴照被嚴苛訓練后開始為宇文淵做事,在十六歲之后,因為長得很像宇文淵而有時代替他前往他不想去的場合。
裴照并非自愿,他的父親和叔父等親族被宇文淵羈押,關在秘密的地方,每月里裴照會被蒙住雙眼堵住雙耳送去關押地與他們見上一面。
我默默聽完。
原來是為了自己的親族,才會屈從于宇文淵。
倒也合情合理。
我吩咐間吏:“去查裴照親族的關押之地,盡快將人救出,妥善安置。青霜等人可聽你調遣。”
間吏應聲而去。
將他的親族救出,他就沒有必要再對我虛與委蛇了。
心尖澀澀地發脹發疼,我深吸一口氣壓下。🞫ᒐ
摻雜虛假的濃情蜜意——我不稀罕!
9
裴照幾乎天天前來,白日里帶我出門游玩,夜晚哄我入睡。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肆無忌憚,按理說宇文淵是不允許他如此明目張膽的。
但很快,青霜給了我答案。
她詫異于我委婉的疑問,莫名其妙地說道:“小姐不是整日和殿下在一起嗎?哪有什麼旁人?”
我心頭微驚,詳細詢問后才知道,裴照白日里出入都戴著帷帽,別苑的仆役們竟然都以為是宇文淵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