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在窗外低聲勸阻:“殿下,此時不宜鬧出大動靜。”
我聽出來這人是宇文淵的一個心腹。
宇文淵似在深深吸氣壓制怒意,之后我身上挨了一鞭。
“這是教訓。”宇文淵冷肅地說道,“今夜我來過之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對外仍要宣稱你不知我的去向。記住今日之恥,對你有好處!”
心腹在外等著,宇文淵翻窗離去。
不過一鞭而已,我疼得半晌站不起身。
想起裴照背后密布的鞭痕……
間吏卻在此時來了。
深夜前來,定有要事。
我強撐著坐起,間吏入內行禮,說道:“主人,屬下查實,裴照被宇文淵派往漠北,代替宇文淵前去剿滅流寇。這原本是三皇子設的局,引宇文淵前去剿寇再害死他,很容易將宇文淵的死歸咎于流寇,這就去除了奪位的一大阻礙。但宇文淵看出此局,便讓裴照代替自己前往,從而形成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局面,宇文淵會在三皇子入局之后,將三皇子弄死在漠北,偽裝成三皇子為救他而死的樣子,給皇上一個體面。”
三皇子是螳螂,宇文淵是黃雀。
而最前面必死的蟬,是裴照。
我知道漠北流寇兇悍異常,已經多次重挫朝中派出的多員猛將。
此次剿滅漠北流寇,是皇上第六次派軍前往,三皇子和宇文淵知道這事若是成了是大功一件,但也很有可能死于漠北。宇文淵有裴照做餌,自告奮勇應下前往漠北剿寇一事,卻說要兵行險招,一應布置不對任何人言說,所以才需要我坐鎮府邸應付那些打聽的人,越是說不知道,他們越覺得我知道,就總會來找我問,覺得問多了總能問出點什麼。
裴照愿意赴這必死的局,因為他的親族在宇文淵手中。
我急道:“之前不是說查到了他親族的關押地?立即去漠北告訴他,讓他不要送死!”
間吏:“屬下深夜前來就是因為此事。關押地已經找到了,但里面空無一人。屬下再查,裴照的親族早在一年前就已被他謀劃救出,送往南邊去了。”
我驚訝萬分:“什麼?那他為何還聽命于宇文淵?”
間吏:“屬下不知,但按照一般推斷,如此死心塌地可能是宇文淵用毒控制了裴照,一段時間給一定的解藥。”
我心頭發緊,說道:“能查到是否真有此事嗎?”
間吏:“屬下還在查。若真有此事,也只是宇文淵與裴照之間的事,可能沒有第三人知曉,所以查起來有些困難,望主人諒解。還有一事,請主人伸出手。”
我伸出手,間吏在我手中放了一枚玉質的東西,摸起來涼潤潤的。
間吏:“主人,這是一枚玉質耳墜,屬下在您的耳畔見過,是您的東西吧?”
我摸了摸那耳墜的形狀,確實是我的,不過不知道何時丟了一只,另一只我也就沒帶過了。自有眼疾之后,我丟些小物件也是平常事,便沒有放在心上。
間吏:“這枚耳墜是在裴照居所內他的枕下發現的,屬下不知主人還需要不需要,特來拿給主人。”
他的……枕下。
我攥緊了自己的衣袖,說道:“放回去。”
間吏應聲,將耳墜收好。
“主人,裴照在前往漠北之前,受了重刑。”間吏措辭謹慎,“據屬下所查,應當是宇文淵不滿裴照經常前來找您,才對他大刑伺候,連著拷打了五六天,折磨得人只剩下一口氣,又養了幾天就送去了漠北。
”
我說不出話來。
“主人,屬下會盡力查找裴照的下落,但屬下等人的勢力對漠北鞭長莫及,屬下無法給您一個能答復的時間。”
“……盡力,盡快。”
“是,只是請主人心里先有個準備,裴照恐怕……兇多吉少。”
宇文淵一直藏在京中某處,與聞暮歌耳鬢廝磨,但所有人都以為他前往漠北剿寇。不久后三皇子也前往漠北,聲稱是援助宇文淵。
再之后,傳來了宇文淵的死訊。
11
府中掛起了白幡。
有很多人來到府中安慰我,皇上也派了太監和嬤嬤過來。
慘白,眼前一片慘白。
我很安靜,也沒有哭。
但是青霜握著我的手擔憂地說道:“小姐,你別再哭了,眼睛更壞了怎麼辦啊……”
我沒有哭啊?青霜為什麼說我哭了呢?
但是抬手摸上臉頰,一片濡濕。
青霜又端來一碗混了肉糜的粥,勸道:“小姐吃點東西吧,您都兩天沒吃什麼了,就喝了點水。”
我喝了一口青霜喂到唇邊的粥,淡淡道:“我不餓。”
只是忽然之間,我眼前好像變得清晰了些,能比以前更為清楚地看見青霜,甚至能看見她正擔憂地看著我的表情。
我詫異了一瞬,喜悅了一瞬,又被悲傷吞沒。
皇上得知聞暮歌的存在,認為她肚子里是宇文淵唯一的孩子,于是給聞暮歌抬了位份,讓她從妾變成了側妃。聞暮歌適時出現,說一直避著我這個正妃就是為了好好養胎,現在出來多謝皇上天恩。
很快,漠北傳來了三皇子殞命的消息。
我知道,真正的宇文淵就快出現了。
我將知道的事告訴了父親,讓他安排沐家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