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買個毛毯鋪在地面,毛絨絨的,他的魚尾抵在地面的時候不會疼。
一時又想:程水南做得飯可真好吃,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家常便飯,日常都是外賣,本來以為是受到傷害需要呵護的可憐人魚,沒想到搖身一變,成了田螺姑娘?
不能再想了,頭炸裂一般的疼……
另一邊,程水南收拾好廚房,他找出了條厚實的薄被鋪在地面,他躺下去,在被子上來回滾動幾圈,身上的水液全都被吸進去。摸了摸仍舊有些濕潤的魚尾,程水南抿著唇很失落。
緊接著,他走到浴室,拿起吹風機調到最大擋朝著身上吹,熱哄哄的暖氣卷走他周身覆蓋的水液。這樣其實對于人魚來說,無異于自殘。他們雖然不像普通的魚類離了水會死亡,但是如果缺水,是很難受的,就像把人類丟進密閉缺氧的屋子里。
可是,胸口的悶澀無法與不能靠近張靜姝的痛苦相比。
終于再三確認他的身體變得干燥,這才關掉吹風機,他緊張地來到張靜姝的臥室,慢慢靠近她,觸及到張靜姝皺起的眉頭,腦海里回放著視頻的畫面,他蒼白干燥的手指觸碰到她的眉心,仔細收著力道揉動。
生病的人的心理是很脆弱的,張靜姝迷糊間感受到撕裂的頭部被輕輕地按壓,舒適的力道令她不自覺的哼哼兩聲,仿佛回到幼童時期,躺在母親溫柔的臂彎。
睜開眼睛,果然是程水南。
眼底潮意彌漫。
張靜姝:“你站著不累嗎?”
程水南:“不累的,你睡覺……我看到網上說,生病的時候按摩會舒服很多。
”
“是很舒服,”張靜姝掀開被子,探出上半身,手指搭在他的手臂,沒有想象中的冰涼,有些干燥,沒多想,她扯住他的手臂往床上帶,“……你坐下來,別站著,魚尾會疼的。”
程水南踉蹌著跌倒在柔軟的床上。
臉頰騰得一下紅透了。
張靜姝滾燙的額頭抵住泛著涼意的魚尾,堅硬的仿若刀刃的鱗片小心地貼起,生怕一個不注意傷到她。腹鰭被她的手臂壓在下面,動都不敢動。
程水南僵直身子。
張靜姝眨眨眼:“你累了嗎?”
程水南的大腦沒反應過來:“……嗯?”
張靜姝皺眉:“我的頭很疼,你不給我揉了嗎?”
程水南連忙把手搭在她的額頭,被她貼住的魚尾的部位仿佛挨著滾燙的火爐。陌生的感覺席卷全身,胸腔內仿佛流入一股莫名的水液,這股水液讓他的大腦停止思考,只知道機械性地按壓張靜姝的額頭。
張靜姝的腦子大概是被溫度燒懵了,現在這個時候,她滿腦子都是——
終于可以盡情地摸程水南的魚鱗了!
掌心刻意搭在魚尾上,沒有想象中的粘稠水液,仿佛被風干水分,失去水液的潤滑,鱗片的觸感變得堅硬,她試探著摸了會兒就收回手。
不滿地嘟囔:“程水南,你缺水了嘛……”
程水南彎下腰:“什麼?”
張靜姝:“沒有水液了,摸起來不舒服。”
“沒有水液不好嗎?會打濕你的床的。”
“……那又怎麼樣,我喜歡。”
程水南的魚尾輕輕地擺動起來,他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翹起:“那,那我以后不吹它了。”
……
張靜姝再一次慶幸自己沒有因為害怕而放棄人魚,把他接回家是她二十多年人生中做得最正確的事情。
記憶中,從來沒有人會在她生病的時候溫柔的安慰,還特意煮碗熱騰騰的面條,就算面條的味道不好吃,在那種時候,心底生起的感動足以使寡淡的面條變成世界最美味的食物,更何況,程水南的水平很不錯。
她現在仿佛還能感覺到面條的余香。
或許是因為有程水南在身邊陪伴,本來對于張靜姝來說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感冒,徒然演變成讓她連行動都變得困難的“大病”,她有氣無力地縮在溫暖的被窩,額頭抵住程水南的魚尾。
程水南的雙手逐漸找到感覺,在她的太陽穴輕輕地按壓。
張靜姝舒服地瞇起眼。
程水南溫柔的態度讓她生出了得寸進尺的念頭。
她記起曾讓她羨慕過的事,也是迄今為止耿耿于懷的。
有次顧心怡生病住院,趙靜當時在別的城市趕不回來,顧林安則在出差,他們拜托張靜姝照看顧心怡,她在醫院陪著顧心怡掛水掛到半夜,在外地出差的顧林安忽然出現在病房。
顧林安再三表達感謝,走到病床邊,醒來的顧心怡撲到顧林安的懷中,委屈地喊著爸爸。
得知女兒生病的顧林安放下手頭的工作,連夜回到青城市。顧心怡被顧林安抱在懷中,男人用溫柔的語調哼著不知名的歌曲,臂彎里的人是他最重要的寶貝。
張靜姝的父親從來不會這樣。
也從來不會有人,把她當成最重要的寶貝疼愛。
從小到大,她只有自己。
含著隱約的期待,張靜姝放低語氣:“……程水南,給我唱首歌聽吧。
”
程水南垂頭。
張靜姝的眼睛彌漫著霧氣,臉頰被燒得緋紅,她說話的語氣從來都是溫柔的,這是第一次看她露出脆弱的帶著祈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