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水南躲避張靜姝的目光。
“我,我馬上去吃飯。”
張靜姝伸手攔住他:“你站住。”
毛毯是張靜姝特意選的最柔軟的,魚尾抵在毛毯像是陷在棉花堆。程水南繃直魚尾后比張靜姝高了將近一個頭,周身泛著潮意,眼神慌亂地看她眼又移開。
張靜姝:“把嘴張開。”
程水南猛地抬眼,不敢置信,他抿緊唇,連話都不說了,只是搖頭。
張靜姝重復了一遍。
程水南的眼神帶上哀求——
為什麼要讓他把嘴巴張開呢?閉緊嘴巴,還能安慰自己除了魚尾跟人類幾乎沒有區別,魚尾尚且還曾被她夸過漂亮,被她用手撫摸過,可是他的牙齒鋒利到讓她感到害怕……
張靜姝不容置疑地盯著他,往前走幾步,仗著程水南沒有雙腿行動不便,把他逼到緊貼著墻壁站著。
如果今天不把這件事說開,按照程水南的性子肯定會悶在心底,就像方才,明明心里難過的要命,卻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來,偷偷地跑來照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起來都快要哭了。
暗暗鼓足勇氣。
其實張靜姝也不能確保她接下來的行為,會不會像第一次那樣引起程水南的應激反應,她只是恰好想這麼做了,兩只手扒著他的嘴角往外輕輕扯動。
還好……
程水南沒有反抗。
更沒有突然咬她一口。
他只是垂著眼睛,難過地看著她。
泛著水光的眼瞳藏著哀求。
張靜姝的心臟驟然縮緊,手下的動作并沒有因此停止,反而得寸進尺地觸碰到牙齒。
他的牙齒是倒三角形的,張開嘴露出兩排尖牙的場面像極了邪惡生物,然而在此時,張靜姝柔軟的指腹順著他最中間的牙齒往兩邊摸去——
尖尖的,不用力氣完全感覺不到痛。
程水南被迫張著嘴巴,任由張靜姝的手在他的口腔里摸來摸去。
“嗯……看起來是很嚇人,摸起來的感覺倒還好,別緊張,我只是好奇,想仔細看一看,嘴巴再張大一點……”
張靜姝湊過去。
腦袋幾乎遮住程水南的視線,他的嘴巴微微張大,這一幕其實是很可怕的,因為他的牙齒跟鯊魚的牙齒很像,這種牙齒的咬合力非常強,像張靜姝這樣毫無防備地湊近,如果被他咬住,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但是程水南卻仿佛被抽掉全部的力氣,脊背緊緊貼住墻壁,勉強維持站立的身形。
雙手無意識地揪緊貼在魚尾兩側的腹鰭,薄紗般的腹鰭被他捏得皺巴巴。
他仿佛失去對全身的控制,軟綿無力,唯有張靜姝身體似有若無的淡香包裹著他,嗅覺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童年記憶幾乎被程水南忘卻,近來他才想起母親在家中栽種的鳶尾花,淡紫色的花瓣,宛若翩然飛舞的蝴蝶,每當盛開之際,鳶尾花的香氣充斥在屋內。
母親告訴他,在她生長的海域盛開著鳶尾花海。
陰暗逼仄的囚室充滿魚蝦腐爛后的味道,他早已經忘記記憶中的鳶尾花的味道,張靜姝的靠近卻令他仿佛找到心底深處渴求的香味……
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已經生出了妄念。
胸腔敲動密集的鼓點。
程水南松開捏住腹鰭的手,寬大的薄紗瞬間解脫,垂落在身側,雙手漸漸抬起,落在張靜姝的腰間,輕輕地只敢觸碰她的衣服。
“不會覺得……很可怕嗎?”沙啞的嗓音問出。
張靜姝的指腹抵住牙齒,重重地往上按,拿開手指,被印出很深的白色齒痕。
“不會啊,怎麼會可怕呢?”張靜姝意猶未盡,與人類截然不同的身體構造激發了強烈的好奇心,除了牙齒,生著肉刺的舌頭也令張靜姝生出求知欲。
程水南懸起的心落下,雙眼認真凝視她:“張靜姝,我不會傷害你的。”
語氣鄭重。
張靜姝笑著點頭:“我知道啊——”
程水南猛地睜大眼睛。
捏到了!張靜姝好奇地把腦袋湊過去,手感很像磨砂的質地,凸起的肉刺很明顯,會在觸碰到的時候猛地往里面縮,然后就再也碰不到了。
程水南偏開頭:“張靜姝……別亂摸。”
張靜姝站直身子,面色訕訕:“對不起,我錯了!”
程水南的后背使勁往后靠,墻壁堅硬,他根本就沒有退路,見她站直身子,兩人的距離拉開,他這才像是重新得到新鮮的空氣,喘息了瞬,落荒而逃。
……
晚飯后,程水南把排骨煮上,就回到浴室。
張靜姝搓了搓指腹,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行為太過分了,如果程水南二話不說掰開她的嘴又是捏牙又是摸舌頭的,她肯定會生氣的。
可是她忍不住啊……
張靜姝踱步到浴室,想著悄悄看他眼,誰知道剛聽到腳步聲的人魚猛地扎進水里,連腦袋都不敢露出來。
張靜姝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索性不再鬧他,拿起掃帚打掃家務。明天拉布拉多就會接到家里,她先把它的住所安排好,再考察一下它的性格怎麼樣,還要詢問顧心怡的意愿,如果顧心怡不想要,她還得另外尋找領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