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青彥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余姣深知,因此在他做出過分親密的事情時,只把脖子縮起來,做的最大膽的事情不過是在心底偷偷罵他,他此刻的表情,周青彥在她的面前立起化妝鏡,她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張恐怖又俊美的臉,顯露出獨屬于戀人的親昵。
是的,戀人。
余姣覺得他是瘋子。
或許生前就瘋了?
不然,怎麼會在死后,經常性地認為她是他的女友。
余姣嘆息一聲。
撇開眼,不再看鏡子里只剩內衣裹身的自己。
周青彥夢里肖想無數遍的身體,此刻袒露在眼前,他的神經猛烈地跳動幾下,額頭的青筋呈現恐怖的暴起,一時被甜蜜的記憶揪住心臟,這是他的女友,生前和他曾許下訂婚的女友……轉眼間,事實帶給他毀滅性的打擊,余姣的男友不是他,從來都不是他!
周青彥狠狠喘口氣,血紅漸漸蔓延眼球,那雙烏黑如同夜色深沉的眼珠,長久未轉動,這是常人很難做出的舉動,保持相同的動作,像是被定格的死狀。
甜膩的香氣自身前的軀,體傳出,光滑圓潤的肩頭、淺色的肩帶在她的肩膀勒出淺淺的壓痕、起伏的胸口、微微壓住軟肉的小腹,目光如同巡視領地的野獸,充滿侵略氣息的眼神,余姣不自覺地吸氣,收緊腹部,那團不顯眼的軟肉頃刻間在周青彥的眼底消失——
他的神志被余姣不經意的舉動拉回。
生前不是他女友,死后還能成別人的嗎?
早晚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周青彥提起襯衣,是他記憶的樣式,荷葉邊的領口,純白的顏色,他沒有給人穿衣服的經驗,把襯衣的扣子全部解開,就拿起余姣的胳膊,先把右手的袖子套好、再套左手,余姣覺得冷,因此動作格外配合,本想自己把扣子系上,周青彥卻捏住她的手拿開。
貼著她的臉:“我來。”
行吧。
余姣垂眼盯著。
襯衣穿好。
他拎起黑色的羊皮裙,背帶款式,腰部用同色的扣子做裝飾,拉鏈在此處收緊,往下是漸漸寬松的裙擺,蓋住膝蓋,余姣穿好裙子,打量這身裝扮,覺得有些眼熟,眉頭揪起。
周青彥把褶皺整理好。
捧著小皮鞋,半跪在她的身前,皮鞋是圓頭粗跟,有條裝飾蝴蝶結的黑色皮質綁帶,他握住她的腳踝,余姣腿心發麻,手指不經意揪住床單,從她的視角,看到周青彥垂著眼睛,像是捧著珍寶,將鞋帶扣好,指腹在她裸露在外的腳背磨幾下,仰頭望著她。
“余姣,那天你就是這樣的打扮。”
余姣咬唇,不敢說她已忘記。
周青彥沒指望她能記得,像是含著顆甜美的糖果,那張慘白的臉漸漸浮現生硬的笑意,臉部被扯動,僵白的臉色帶來恐怖的視覺的同時,又令余姣產生其他的牽動心臟的情緒——
她微微歪頭,詢問:“哪天?”
周青彥扣住她的腳踝,指腹按在凸起的踝骨,粗糙的指面像把鈍刀慢慢磨著余姣的心,他說:“你和程禾第一次約會的那天,餐廳是我幫他訂的……”
扯出抹惡劣的笑容:“現在想來,你們的愛情本就不長久,從第一次約會就顯露端倪——那天他做的設計出現問題,被老師叫回去,打你電話沒打通,他麻煩我去約定好的餐廳帶你回校……”
余姣有印象了。
周青彥繼續說:“我到餐廳的時候,你就穿著這身衣服,天氣沉,果然下一刻便下起大雨,事情湊巧,你生氣程禾爽約,連帶著遷怒我,走路走得急,歪了腳……”
或許是上天眷顧他,那天打不到車,“我背著你,從餐廳背到學校,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姣姣你那時候就抱著我,一手舉著傘,將要走到學校,我還以為身上被雨淋濕了……”
余姣捂住耳朵不想聽。
周青彥全然不顧她窘迫的神情,自顧自地說:“原來是你睡著,口水流在我的身上。”
余姣滿面通紅。
她終于記起來。
程禾的爽約令她滿心不快,連帶著對趕來的周青彥都沒有好臉色,一直沉著臉,就是在那個時候,余姣覺得周青彥是悶葫蘆,他背著她在路上走了將近一小時,半句話都不說,余姣覺得沒意思極了,漸漸地就睡過去,再醒來就發現男人的脊背被她的口水濕透……她自責又窘迫,自以為隱蔽地告訴他——
“你的肩膀被雨淋濕啦。”
“是我睡著,傘歪了。”
男人只一聲嗯。
余姣垂眼,手指捏住腰間的扣子:“……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別提啦。”
周青彥拿開手,膝蓋仍舊跪在地面,往前兩步,握起她的雙手,好讓那顆扣子保住性命。
“如果是別人,我不會背他,更不會由著他把口水落在我的身上,姣姣,我嫌他們臟……”
“可是你不同,你漂亮、干凈、可愛,就算口水在我看來都是甘露,你這麼漂亮、這麼懂事、這麼聰明,你要是不開心,那其他人的生活該多麼難熬?”
余姣滿腦子都是那句“漂亮、可愛、聰明”,她眨巴著眼睛,抿著唇,本想把那股隱秘的喜色壓下去,但她從來不是能忍住的性格,當即也忘記周青彥的身份,扯住他的袖角,連聲詢問:“……真的嗎?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