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時晚寧小聲辯解:“是劉靜說要幫我討個公道,她說您討厭余姣,想要擺脫余姣,要我幫你脫離苦海……我也沒想到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程總,我爸媽不要我,我有家回不去,我現在只有您……您不能不要我!”
現在已經不是計較這種事情的時候,程禾此刻的樣子不比時晚寧強多少,青黑胡渣在他溫柔的面龐顯得異常割裂,他冷眼盯著哭啼的時晚寧,難掩煩躁的情緒,松開捏住她腕部的手。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余姣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未來的妻子,而你只是我一時醉酒的消遣,當初是你趁著我醉酒留在我房中,我沒有逼迫過你,現在來我面前裝什麼忠貞烈女?”
“程總,”時晚寧難以想象當初在床事溫柔癡纏的男人,此刻的面目竟然如此無情,她囁喏著唇掙扎道:“您當初說過的……您喜歡我……”
程禾捏緊脹痛的眉頭,不愿和她多說:“床上的話你也信?更何況我沒去找你的麻煩,你竟然主動來到我面前,要不是你背著我拍下照片,這件事情怎麼可能暴露出來!我的婚事被你們搞砸!公司也毀了!”
他赤紅著眼,看向時晚寧的眼神全然不復從前的溫文爾雅,狂怒得像頭茹毛飲血的獸,攥緊拳頭隱忍,猛地轉身提向身側的行李箱,行李箱摔在地上里面的東西嘩啦的流出——
他大喊:“滾!你給我滾開這里!這是我余姣的婚房,你給我滾的遠遠的!”
時晚寧被他的樣子嚇到軟跌在地,縱使精心裝扮過仍舊掩飾不住面部的蒼白,她抱緊身體在寒風中瑟縮,目光緊盯男人充滿厭惡恨不得遠離的背影,心底最后的希望寸寸碎裂——她終于嘗到最開始的抉擇所帶來的惡果,如果當時那些念頭沒有付諸實踐,現在的她怎麼可能落到此刻的地步?
她捂住臉哭起來。
程禾回到婚房。
房間的所有是他和余姣挑選的,更多的是余姣的建議,她會在他加班忙工作的時候,抱著手機靠在他身邊,仔細挑選婚房的家具和搭配的小物件,還用她第一月的工資專門購買人體工學椅,要他舒服地坐在上面辦公,偶爾還會用那雙溫暖的手撫平連夜工作所產生的頭部疼痛。
可是現在,他看著溫馨的婚房,想到余姣在電話另一端充滿厭惡的語氣,心臟像是被千萬只白蟻啃噬,潰爛成碎屑,他隨手把行李箱丟掉,扶著玄關的鞋柜,坐倒在地。
不敢再往里踏半步。
他臟。
他會弄臟干凈的婚房。
他如今僅有的資產只剩下這套房子,公司的倒閉是必然的,銀行卡的金額已經被凍結,房子是靠父母出資一半再加上他的第一桶金買下的,是給他和余姣準備的婚房……是他存放在心底溫暖的港灣,也是唯一能夠挽留余姣的東西,他不能把這里弄臟。
程禾進浴室洗澡,把自己搓干凈,甚至用上粗鹽和消毒液,把皮膚搓得紅,腫發爛,終于停手,他胡亂地在沙發上將就了晚上,第二日醒來把胡子刮干凈,換上干凈的衣服,鏡子里的男人雖然瘦削得有些嚇人,但是可憐些小姣會心疼的吧?
懷著惴惴不安的期待,程禾去了余姣的家中。
站在余姣的房門前,程禾緊張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一方面認為可憐的形象可以使女友減輕憤怒,一方面又怕邋遢的外表沖擊在她記憶里完美的樣子,他定定地站在房門前許久,鼓足勇氣按下門鈴。
屋里。
周青彥系著專門給他買來的圍裙,熟知圍裙套上就再也摘不掉的定理,仍舊心甘情愿地征戰廚房,鍋里燉著鯽魚湯,他定定站會兒,視線必定要轉移到余姣的身上,黑黢黢的視線宛若凝固不化的黏膠,由著黑霧當媒介纏繞在無知無覺的女人四周。
緊接著,他眉頭猛然皺起。
聞到一股熟悉的、散發著惡臭的氣息。
這股氣息曾令他深深地嫉妒,并且想要取而代之——
是程禾。
他來了。
周青彥眼睜睜地看著余姣離開沙發,前去開門,身體四周的濃霧開始擴散,黑色的散發不詳的氣體挾著股冷戾的氣勢,仿佛要將門后的人穿胸而過,但很快,他伸出手憑空捏住想要繼續前行的黑霧——不可以,如果當著余姣的面殺死程禾,不僅余姣會害怕他,甚至可能因為程禾的死而怨怪自己,活人怎麼比得過死人?
哪怕程禾是做過錯事的。
只要他死了,就像是無形中蒙上層可憐的面紗,總會在令人回憶起來的時候,無端地抹清他犯過的錯誤,要是碰上的是心軟的善良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說不定回憶起來還會再添心疼——怎能白白便宜他?
周青彥佩服自己,在被妒火燒灼的同時,竟然還能將燉著魚湯的火調小,隨后用紙巾慢慢地擦拭掉手指沾染的魚腥味道,推開廚房的門,靜靜地靠在墻壁等待程禾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