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著這樣的心思,她把本子往后翻,驀地停在中間的某一頁上,紙面不復之前的干凈無染,黑色的筆跡涂得滿紙都是,有些是印在手側染上的,有的則是無規則的涂抹,整張紙都是雜亂的黑色筆跡,感官壓抑又陰暗。
后面的紙張逐漸開始出現字跡。
先是整齊的“余姣”,后來變成無規則地涂抹,滿紙都是余姣兩個字,偶爾出現一行辨不清字跡的話,隱約可見“痛”“死”兩個字……
余姣屏住呼吸,自從看到自己的名字,自腳底升起的涼意直接攀到后腦,她整個麻得仿佛被釘在原地。
——他果然是變態。
——生前只是偽裝得太好。
——不、不……
往后幾頁的紙張出現字跡清晰的話,連紙頁都顯得干凈很多。
最前面的話是:
“程禾哪里來的臉做她的男朋友?他給余姣提鞋都不配!不配!分手分手分手分手分手分手!”
“我看到余姣了,她還是那麼美,如果她的身邊沒有程禾就好了,不,誰都不配站在她的身邊!”
“為什麼還不分手?”
“他們竟然接吻了……程禾在我面前炫耀一晚上,我多想那個人變成我,是我跟余姣談戀愛,是我跟余姣接吻,程禾算什麼東西?”
再后面的話:
“他們都該去死!”
余姣看到這里心跳的速度已經攀上高峰,哪知道接下來竟然看到上面畫著張人體解剖圖,旁邊是周青彥的注釋——“當初應該報臨床醫學,不過自學也沒有問題,哪里下刀是最容易的呢?胸口的位置準確度萬一把握不準就會失去機會,還是脖子吧……”
恍惚間余姣記起每次和程禾外出旅游,但凡是和朋友們一起,周青彥永遠都在名單里,而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此刻因為有了眼前的日記本沖擊,再回憶,忽然發現他那時候哪里是厭惡的避嫌的眼神和姿態,分明是極力壓制瘋狂的欲,望,每次只要他出現在余姣的身邊,永遠都是躲在燈光最暗的角落。
像是猛獸在隱蔽處伏擊獵物,更像是陰暗溝渠里覬覦美食的臭老鼠,對骨頭垂涎欲滴的惡犬。
她不得不懷疑,周青彥如果沒有死在雪崩,她和程禾的婚禮還可以如約舉行嗎?
他并不是偽裝得太好,他是壓抑得太久,只差一個發泄口,就會爆發出毀天滅地的氣勢。
而那個發泄口,是他的死而復生。
毫無顧忌地纏著她,把生前的那些早已經在表面下沸騰的想法全都傾灌在她的身上,余姣忍不住害怕,這次重塑身體后的他又會變成怎樣可怖的樣子?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時候,房門裹著的冰層慢慢融化,變成水液消失在地板,房門打開得無聲無息,周青彥穿著濕淋淋的衣服,腳底板落了一路水漬,在看清蹲坐在窗邊的余姣,陰郁的面龐驀地露出甜蜜的笑容,他走幾步路的功夫,渾身便恢復干爽。
余姣只感覺后背襲來一股涼風,下一刻,男人便從后摟住她,埋在她的肩窩狠狠地吸了口,笑著嘆息道:“早知道就不讓姣姣離開我,剛睜開眼沒看到你在身邊好難過啊,幸好姣姣在臥室……”
幸好?余姣不敢細想他話外的意思,如果她趁著他離開這里的話他會怎麼樣,可是他雖然嘴里說著溫柔的話,動作卻半點不溫柔,雙手從她的胳膊和腰側的夾縫穿過,捏住她攥在手里的筆記本,張開口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她的肩膀,立刻出現烏黑的牙印。
“——嘶。”
屬狗的嗎?余姣敢怒不敢言。
周青彥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露出終于被發現的興奮和病態喜悅,他摟抱的力氣越發大,仿佛余姣隨時都會消失。
“姣姣……早在你高中的時候我就見過你,可能你早把我忘記,只是路口的時候打了個照面,當時沒覺得什麼,可是回去后,”周青彥露出羞澀的笑容,淺淺地吻著她的側臉,再開口的時候有些磕巴:“……姣姣你別怪我,當時我真沒多想,可晚上就夢到你,那是第一次我的夢里有女孩的樣子。”
余姣低著頭不是很相信的樣子,她在高中的時候周青彥多大?那時候他都是大學生了,而男生的生理現象大都發生在初高中的階段,他騙誰呢!
周青彥看穿她的想法,無奈解釋:“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我那時候家里窮,只想著怎麼才能賺更多的錢,找到更多的工作,回到家里倒頭就睡,哪里有時間想別的事情。”
余姣扭了扭身子:“可以放開我再說嗎?”
周青彥拒絕得很果斷:“不可以。”
余姣抿著唇不說話,半晌,她才問道:“你這次醒來有發生變化嗎?”
“有啊,”周青彥回答,抱著她來到床上,把她塞進被子里,隨后他也躺進去,無視余姣抗拒的眼神,笑著說:“……更喜歡姣姣了。”
余姣只當他是花言巧語,近距離地和周青彥面對面,心底那份恐懼稍微淡化,但是筆記本帶來的沖擊仍沒能消散,記錄著人體器官的本子,和那上面的毫無道德的惡毒的話,讓她再一次止不住地懷疑,如果她把周青彥逼急了他會做什麼?